李仁宏聽之大喜,狠狠地誇贊了武鬆幾句。又對武植道:“那日你說,要去抄西門慶那廝家,隻抄一千貫浮財,七千貫房屋土地,還是太過剛猛,這陽穀縣雖是小地方,但此事一發,鄆州乃至京東西路上下有心人皆關注於此。為兄思量一番,還是決定抄家兩萬貫,土地房屋五萬貫。剩餘錢財在打理上下後,我兄弟二人均分。” 武植不好意思道:“還是小弟孟浪了,皆依兄長決斷而行!”接著,武植從懷中拿出了當日暴打西門慶時簽下的欠條:“隻是,在抄那西門慶家私之前,能否先容小弟收回此一萬貫債務。” 李仁宏一看,這欠條簽字、畫押、文契、中人等製式俱全,完全符合《刑統》之規範,也是大喜:“賢弟當真某之福將!”又笑道:“這欠條上明明寫的可是三萬貫。” 武植笑道:“兄長忘記了麼,前幾日,小弟為籌夠三萬貫借與西門慶那廝,不是還向兄長借了兩萬貫?” 李仁宏捋須長笑:“賢弟不說,愚兄險些忘了!” 兩人又是大笑,就連武鬆也不自覺的賠笑了一番。 兩人又議定了一番此事前後首尾。當然是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最終賓主盡歡而散,隻待明日提審了王江等三人便好行事。 武植又與武鬆返回家中休息。 本來在武鬆去東京公乾前,武鬆便已從紫竹街搬至縣衙居住,此刻卻又跟在武植身後,似欲言又止。武植卻未注意到武鬆的神色有異。 二人來得紫竹街家中,潘金蓮已將昨日殘羹剩酒收拾妥當,見二人回來,喜道:“大郎,叔叔,回來了。還需準備些個酒菜麼?” 又先倒出熱茶與二人受用。 昨日見得武鬆,因家中客人較多,潘金蓮倒未覺得什麼。今日隻有家中三人,再見武鬆,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想想自己月前家中飲酒,還撩撥過武鬆,說什麼“你若有心,吃我這半盞兒殘酒”之類的混賬話,不覺又羞又愧,恨不得將那時的自己給揪出來,狠狠的扇幾個巴掌。 武植哪知此刻潘金蓮有這麼多心思,擺了擺手道:“不用了,我和二郎忙碌一晚,該休息了。”又想起武鬆房間被褥已被搬走,又吩咐潘金蓮道:“你準備些被褥給二郎房間鋪上。” 潘金蓮連連點頭,便去樓上準備。 武鬆本是個耿直漢子,那日之事已然過去,也沒多想,隻是道:“謝謝嫂嫂。” 武植卻道:“我已將她休了,他不再是你嫂嫂。” 武植的話一出口,本走在樓梯上的潘金蓮身型一僵。雖已漸漸接受了自己被休的事實,但突然聽武植在武鬆麵前提起,是又羞又愧,又悔又恨,流水便在那眼珠子上開始打轉。 “這……”武鬆聽之,也露出了震驚的神色,自己這出去一個月,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情?大哥和嫂嫂現在又是什麼關係? 他一臉疑惑的望著武植。 武植看了看武鬆,又看了看潘金蓮的背影:“以後,叫她二嫂吧。” 武植話一出口,潘金蓮終是落下淚來。聽大郎意思,自己若表現好點,以後還是有個妾室的名分,總好過現在連名分都沒有。 隨即又想到,來日如果再表現好點,未必不能再當正妻。 即便大郎另娶正妻,還能娶個手拿雙刀、武藝高超的惡婆娘回來麼? 平常人娶回來,那還不得有個先來後到,自己還拿捏不了她了? 想到此節,她更是開心,感覺走樓梯都更有勁了。 武植自然不知道潘金蓮此刻的內心想法,但見武鬆一直在那欲言又止,笑道:“二郎,你一直便是快意恩仇的爽利漢子,有話就問,在那糾結作甚?” 武鬆神色復雜的看了武植一眼,也不再扭捏,納頭便拜在地上,並狠狠地磕了幾個響頭,這才立起身道:“大哥,我想問你一句話。這句話問了之後,又怕大哥生氣,所以先給大哥磕頭賠罪。” 武植忙將武鬆扶起,坐定:“你問吧。” 武鬆用雙眼緊盯著武植的眼睛,緩緩張口:“你……還是我的大哥麼?” 武植也看著武鬆的眼睛,淡然一笑道:“兄弟,你為何有此一問?” 武鬆長嘆了口氣,悵然道:“我雖昨晚才返家,但這一晚經歷的離奇事情比這前半輩子經歷的還要多。一月不見,我的大哥,怎就變成了名滿山東的‘青謫仙’、‘武晏子’;怎就能讓魯智深、竺敬、唐斌、楊誌……這等奢遮好漢都愛戴有加,誠心佩服;怎就能讓縣尊大人推崇備至,稱兄道弟;怎就能談笑間滅掉王江、董海此等山賊、西門慶此等惡霸……”說到此處,武鬆這鐵打的漢子竟落下淚來:“還有,昨晚到現在,我和你相處不過十二個時辰,但我心中也由衷的敬你愛你……伱真的是我從小幻想擁有那種能讓我由衷敬佩,給我安全感的好哥哥……可惜,這樣的哥哥雖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若是以替換掉我親兄長為代價,那麼不要也罷!” 說到此處,武鬆已站起身來,怒視著武植:“你江湖人稱‘謫仙’,說吧,你到底是哪路神仙?用的什麼妖法披得我哥哥的皮囊來害人!我哥哥又被你弄到何處去了?” 武鬆麵部肌肉都在戰抖,他死死的盯著武植的眼睛,既害怕武植不回答他,又害怕武植說出他難以接受的答案……心中矛盾異常。 武植能感覺到武鬆全身散發出的戰意,也是由衷欽佩這位有情有義、快意恩仇的真漢子,他長嘆了口氣,道:“你七歲那年,我十二歲,咱們相依為命。當時還在清河縣居住,那天我在街上叫賣炊餅,被幾個潑皮欺淩,被打得鼻青臉腫。 那天深夜,你偷偷從家裡出去,想潛入領頭那個潑皮家,殺了他。 但被我發現,把你攔住了。我當時給你說:‘哥哥是個沒用的人,受慣了欺負,這點傷不算什麼。哥哥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把你養育長大成人,這樣才有保護哥哥和保護你自己的能力,哥哥不希望你僅七歲就去和人拚命!’ 那天晚上,我和你抱頭哭到一處,你發誓,要練最強的功夫,不讓哥哥再受一點點欺負!” 武鬆終是哭了出來,眼神也不再如方才那般淩厲。 武植嘆了口氣,繼續道:“你九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死去。我湊了整整兩天也沒有湊夠看病的銀子,隻得在何郎中店門口冒著雨,跪了一天一夜,何郎中才肯給你診病。” 武鬆雙眼通紅,似在回憶小時候和哥哥相依為命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