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元年的十一月在遷都與出征等事務下,過得卻是極快,轉眼間就已至下旬。 這一日,朱怡炅難得起晚了,早已於門外等候多時的宮女連忙進屋伺候洗漱。 洗漱完畢,王後吳阿蘭親自為其穿戴王袍,梳好發髻,隨後攜手一起前往食用早膳。 早膳並不奢侈,卻很豐盛,皆是閩南一帶的尋常早點小吃,還有熱氣騰騰的米粥佐食,喝上一碗足夠在這即將入冬的季節渾身溫暖。 用完了早食,朱怡炅又與吳阿蘭說了會話,這才與之分別,隨後去往前殿(廳)準備上早朝。 大明這邊如今正值開創,沒那樣多規矩,上朝時間全看朱怡炅自己決定。當然,大多都會提前通知,不會忽然腦袋一熱,就讓下麵文武立刻跑來。 來至前殿,那個老太監也跟著一起從臺彎過來了。 身著王袍的朱怡炅往木製龍椅上一坐,老太監一聲呼喊:“跪!” 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王禮等人隨即單膝跪下,他們是前天才到的泉州城。 “山呼!” “萬歲!” “山呼!” “萬歲!” “再山呼!” “萬萬歲!” 三聲山呼過後,老太監隨即按照早已演練好的,與堂下的王禮眾官齊聲高呼:“監國萬歲萬歲萬歲!” 朱怡炅全程麵容嚴肅,待眾人喊完,這才虛手一抬:“眾卿平身!” 至此,方才禮畢。 大明的上朝雖不止這一次,但卻隻有今次最為正規,從喊話到群臣跪拜,便是先前的登基大殿,也是不遑多讓。 當然,朱怡炅對此是無所謂了,這全是王禮給出的建言,說什麼既然遷都了,那就得有點新氣象,簡單來說就是向天下人宣揚大明的正統性,改變自身明賊的尷尬地位。 有正當理由,朱怡炅自然不好拒絕,而且就是形式主義而已,並不會浪費什麼,便放任王禮自行安排了。 禮畢,群臣起身,早朝正式開始。 這次早朝由於是臨時召開,所以算上王禮他們,僅有十餘人參加。 朝議開始前,朱怡炅當先下旨,表示王禮這個臺彎知府治理臺彎勞苦功高,故特拔其為文淵閣大學士。而梁文煊輔佐王禮治理臺彎地方,亦功不可沒,同樣擢升為文華殿大學士。 至於內閣下麵的六部,則命兩人自行遴選可靠人才,再交由朱怡炅麵審授職。 這兩道詔書任命一下,王禮立時便愣住了。 雖然早知自己此次卸任臺彎知府,前來泉州會有另外任命,不想,卻是直接入閣了。 哪怕現在的大明依舊還很寒酸,可是這入閣了,就意味著真正進入了大明核心。 此後,隻要大明能繼續昌盛下去,那他王禮的地位隻會愈發水漲船高。而且,這同樣也代表著一份信任。 畢竟,投誠大明的官員那麼多,何如監國隻要他們入閣? 發懵片刻,王禮連忙跪地叩拜,高呼謝恩。 一旁,梁文煊亦是叩拜行禮。 而其餘參與此次朝議的官員,雖麵上毫無波動,心中卻是已然有了計較。 看來,這兩位新晉的“閣老”很受監國殿下信任啊! 既如此,不說上去巴結,至少也要好生注意,走動親近一番了。 堂下群臣如何去想,朱怡炅自是不知道,也不在意。 中樞內部和六部的重建計劃敲定,接下來便是正式朝議了。 此次朝議的主題就一項,大明稅法。 對於這一點,王禮早有預料,因此並不意外。 大明目前的稅法實際就兩種,一個是搶,一個是放任自流。 前者是中央國庫的主要收入,雖然被冠以借糧的名義,但實際上,懂的都懂。 而後者就更簡單了,完全就是交給地方自由發揮,臺彎那邊甚至官府都不直接介入。 嗯……另類的“兩稅”法。 然而,這種“兩稅”法可不是啥東西,雖然短時間來錢快,但隱患也是頗大,最直觀的例子就是臺彎先前爆發的士紳叛亂。 若不是黃殿李勇他們及時援救,怕是現在朱怡炅的老家都給人抄了。 對這個議題,王禮早在來時的路上就已認真想過了。 這時朱怡炅發問,王禮旋即上前一步,開口說道:“回稟監國,關於稅法,微臣以為既無方略,那何不行那清廷偽帝所頒之法?” “滋生人丁永不加賦?”朱怡炅眉頭微挑。 “正是。” 滋生人丁永不加賦,乃是“千古一帝”康熙有感百姓疾苦,於康熙五十一年實行的新稅製。 即以康熙五十年的丁銀為準,以後不論人口再如何變化,亦不增不減。 這套稅製看似對百姓有好處,可實際上,卻是連五年都沒挺住,就已趨近崩潰。 個中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關鍵的,還是在於這套稅製本身就有一個致命缺陷。 果不其然,朱怡炅還未說話。 梁文煊便先開口了:“啟稟監國,微臣以為,王大學士所言實為不妥。” 朱怡炅問:“哦,有何不妥?” 梁文煊說:“這滋生人丁永不加賦雖是清廷在行稅製,但其前提還是在於丁銀造冊,以為定製。可若是我大明現在便以此造冊,永不加賦,那待到將來光復天下之時,又該如何來辦?” 王禮淡定回駁:“隻需每下一地,便重新造冊,清查戶籍即可。如此,還可便於我大明迅速控製地方。” 梁文煊又說:“可若是這般施為,豈非耗時耗力。再者,丁銀多寡,又如何界定?若遇天災人禍,又該如何征收?” 王禮笑了笑,拱手說道:“回稟監國,此事卻也簡單。丁銀之多寡,隻需翻閱歷年災荒豐樂之年丁銀總額及農收記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中勘定一個能夠接受的丁銀總額。” “並且還要興建常平倉,如此,縱使災禍之年,我大明亦可有濟民之糧。至於耗時費力,這卻也是必要手段,若真有省事之法,梁大學士盡可與某言之,某必洗耳恭聽。” 王禮這個法子,若隻局限於永不加賦,已然算是非常不錯了。直接從歷年的丁銀和農收記錄上著手,不說令所有人滿意,至少也讓大部分人能接受了。 再加上種種保險措施,基本也可以做到萬無一失。 隻是對此,朱怡炅依舊不甚滿意,又看了眼梁文煊,和顏問道:“對王愛卿之法,梁愛卿可有要補充的?” 看著監國殿下和顏悅色的問自己,梁文煊受寵若驚的同時,也有些無奈。 從實際而言,滋生人丁永不加賦,的確算是目前最優的稅製之法了,幾乎完美的避免了地方自由發揮,破壞國家財政。 反正要他想,他是沒什麼好的辦法了,至多也就是重復一下王禮的法子,對其進行一些補充。 好歹也是清廷中樞,集無數文臣大佬議定的稅法,自然已是做到了在不乾涉士紳官僚利益前提下的最好。 梁文煊沉默片刻,說道:“回稟監國,微臣無話可補!” 朱怡炅點點頭:“既無話可說,那孤便說兩句。王愛卿既不惜耗時費力之功,那何不來的更徹底一些?” “監國的意思是?”王禮眼皮一跳,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攤丁入畝,火耗歸公,官紳一體納糧……哦,還有,廢除賤籍。”
第71章 攤丁入畝(上)(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