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國落馬對後趙軍的士氣造成了極大的打擊,不少原本還舉著盾牌死命沖鋒的趙軍見主將落馬,都猶豫了起來,一時之間不知是退是進。 就在這個時候,姚國卻猛的從地上翻了起來,杵著馬槊再次站了起來。 朱肜那一箭威力確實不俗,雖然姚國穿了甲胄,但箭矢還是破開了胸甲,運氣好在雖然甲胄被破開,但箭頭的動能也喪失大半,最終隻是卡在了姚國的肋骨之間。 姚國自是知道戰場上主將落馬的可怕後果,因此不顧胸口傳來的劇痛,硬是杵著馬槊站了起來,用力大喝道:“我無礙!諸軍繼續進攻!” 看著姚國翻起來,楊翀有些失望用拳頭很很的砸了一下城垛,旋即當即又令弓弩手朝著姚國放箭。 不過有了第一次的教訓,這一次姚國的親兵當即就舉著大盾前來護衛,守軍發出的弓箭弩矢都打在了一人高的大木盾上。 姚國趁著防禦的間隙翻身上馬,他不敢再在前線浪戰,於是在親衛的拱衛下開始向後稍稍退卻,以此避免守軍羽箭的射擊。 而這時趙軍的沖車、轒輼也已經到了雲龍門門口,木質的大門成為了擋在他們麵前的唯一阻礙,隻要撞開大門,長安就算破了! 這一情況也被楊翀看在眼裡,楊翀也不慌,當即厲聲下令到:“金汁火油全上!” 早在戰前守軍就在城門處開鑿了數個暗口,從城墻上將金汁傾倒入暗口之中,便可以全部落在在城門洞中的敵人頭上。 於是守軍便抬著數個大甕開始往暗口中傾倒金汁,這些燒的滾燙的人類動物的排泄物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尤其是煮沸過後,那惡臭簡直熏的人眼睛都要睜不開,守卒們都是用打濕的抹布裹在臉上才能稍稍壓製。 隨著一甕甕金汁被倒入暗口之中,城洞中頓時便響起了不似人聲的淒厲叫聲。 沖車雖然是有頂棚防禦羽箭的,但金汁作為液體卻輕而易舉的從各個縫隙中滲透了下去,這些沸騰粘稠的令人作嘔的汁水順著每一條縫隙漏到了趙軍的身上,惡臭和被燙傷的劇痛,瞬間便讓正在撞擊城門的趙軍嚎叫了起來。 他們無法忍受,紛紛丟下沖車,開始往外沖去,可一出城門洞,更多的金汁又從城頭傾倒了下來,被淋了一頭的趙卒,渾身瞬間就被燙出了水泡,不顧一切的到處嚎叫奔逃,簡直如同煉獄一般。 於此同時,守卒們的火油也倒了下去,倒在整個沖車和轒輼之上,然後數支火箭落下,引燃了沖車和轒輼,還沒有逃生的趙卒也被火油淋上,然後便被落下的火箭引燃,鬼哭狼嚎了起來,渾身帶著火焰從轒輼中竄出,拚命向後奔逃而去。 從城墻上往下看隻見仿佛無數火球在大地上滾動,在風力的作用下似乎火焰燒的還愈發兇猛起來。 幾個弓弩手見這些人逃出了轒輼,當即便想搭箭射殺,卻被楊翀嚴令阻止,讓這些人被活活燒死對趙軍的士氣打擊更大,何況羽箭用一支少一支,還是節約些最好。 隨著城門燃起的熊熊烈焰,趙軍對雲龍門的攻勢宣告失敗,接下來便隻能將寶壓在對城墻的攻勢上了。 雲梯和呂公車正在緩緩靠近城墻,就在此時一塊石彈飛出精準的命中其中一輛高聳的呂公車,瞬間將呂公車砸出一個大洞,其中隱藏的趙卒被打的血肉橫飛,還有不少身上插著木屑從呂公車上跌落...... 楊翀也看出了趙軍接下來攻擊的重點是城墻,當即嚴令集中阻擊雲梯跟呂公車,呂公車高大笨重,移動太慢,守城的霹靂車和元戎弩數次命中他,其中一輛再難支撐轟然倒塌,另外一輛也被重創,推動的士卒承受不住頻繁的打擊,紛紛丟下潰退。 而雲梯就要好一些,畢竟移動速度快,目標不大,雖然也被城墻上的弓箭手造成了不少的殺傷,但最終還是成功抵達了城墻。 長梯搭上了城墻,梯子上裝有抓鉤,一下子便抓住了城墻,底下的幢主和司馬揮舞著環首刀,敦促著著甲的趙卒向城墻發起沖擊,密密麻麻的趙軍開始向城墻上發起了沖鋒。 楊翀知道廝殺是無法避免的,不過他也不打算就這樣單純的去肉搏,他早就在長安城墻上修建了不少突出的城牒,弓弩手站在這些城牒上就可以從側麵從這些攀登雲梯的趙軍進行射殺。 而攀登雲梯時也正是趙軍最孱弱的時候,他們沒有辦法進行防禦,在勁弩的攢射下,數不清的趙軍哀嚎著從雲梯上跌落,便算是僥幸能爬上城墻,等待他們的也是嚴陣以待的狼筅跟長矛。 狼筅這種奇特的兵器也給趙軍造成了沉重的傷亡,守卒們拿著狼筅往雲梯上一陣亂搗,便是矛刃不能刺中趙軍,鋒利的枝條也可以劃傷趙軍的手和臉以及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膚,楊集甚至還在原本狼筅的基礎上進行二創,在枝條上喂毒,這就讓趙軍慘叫連連,紛紛從雲梯上掉落。 除了狼筅還有布滿尖刺的檑木也被肆意的從城墻上往下砸,這東西又重又沉,砸上一下就是筋骨俱碎,為了方便重復利用,楊翀還在檑木上捆縛了牛皮麻繩,這樣丟下去後還能再拉上來重復利用...... 整個長安城墻都成為了趙軍的絞肉機,無數趙軍如同蟻群一般往城墻上攀登,然後又如被割草一般掉落下來,整個長安的城墻都被染成了血紅色,地上的屍首已經堆砌的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巢車中的麻秋緊抿雙唇看著長安慘烈的攻防,這慘烈的場景讓他不僅想到了數年之前他跟隨石虎在枹罕圍攻謝艾指揮的涼軍時候的情形,隻怕那個時候的慘烈跟如今比起來都有些相形見絀,他心中再不願意承認也清楚,這樣下去長安沒打下來自己的軍隊就先消耗光了。 終於,麻秋嘆了口氣,語氣中夾雜著不甘的回頭對麾下下令道:“鳴金收兵吧。” 聞言早就被沉重的傷亡驚的臉色發青的麾下將領們如蒙大赦一般,連忙連滾帶爬跑去鳴金收兵。 伴隨著鳴金聲響起,戰場上早已瀕臨崩潰的趙軍,終於再也繃不住了,紛紛丟下攻城的器械,拚命往大營撤去,生怕再晚上幾分就會變成戰場上的一堆爛泥。 “我們勝了?” 夏侯顯看著潮水般退卻的趙軍,有些難以置信,說實在的打到現在守軍的傷亡還是很有限,可卻對趙軍造成了極大的殺傷,如今趙軍再也支撐不住,終於敗退,這對於常年活在羯趙陰影下的關中漢人而言無疑是一次重大的勝利。 “不,我們隻是勝了這一陣!” 楊翀同樣麵沉如水,出言糾正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心中甚至有些失望,本來他還希望麻秋上頭堅持強攻,這樣可以最大程度消耗麻秋軍隊的有生力量,可如今才到哪裡?麻秋鳴金收兵不算好事,這說明麻秋很可能放棄強攻而采取更為陰毒的方式來攻打長安。 不過勝一陣也是勝利,很快所有守城的士卒都看到了狼狽撤回大營的趙軍,頓時歡呼了起來,他們真的擊敗了羯人!自石勒石虎以來籠罩在他們頭上的陰影,如今隨著麻秋的主動退卻徹底被一掃而空。 看著趙軍一個不剩的逃了回去,楊翀這才下令清點傷亡,此番守城確實打的很漂亮,步卒損失不過百餘,真正陣亡的才七十餘人,而對趙軍的殺傷,光看看城墻下散布的屍首就知道趙軍的傷亡有多慘重。 七十人是楊翀能夠承受的損失,楊翀神色才稍微和緩了一些,不管這麼說,首戰告捷是個好彩頭。 當然,有人歡喜有人愁,麻秋這邊就沒有這麼樂觀了,麻秋看著統計出來的傷亡數據,麵沉如水一言不發,隻是冷聲下令將在戰場上怯戰和瞎指揮的幾個將官推出去砍了。 趙軍這一仗就損失了將近八百人,八百人其實對麻秋倒也不算什麼,主要這其中甲士的占比高達四百有餘,不僅如此,底層軍官的傷亡尤其慘重,楊氏的善射弩手經常狙擊那些基層指揮的趙軍下級軍官。 傷亡還是其次,更惱火的是攻城器械也幾乎損失殆盡,沖車和轒輼還將城門堵住了,再想攻擊城門就還必須先將這倆的殘骸給拖走,而這顯然是不現實的,也就是說接下來,麻秋的主攻方向大概隻能是城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