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評事卿,忠烈侯,太子伴讀,京城壕商,醫藥業獨角獸,修仙小說著名讀者。 這裡麵哪個身份能頂易天方的死? 不是吧,你不會真選那個吧。 杜沖的這次渡劫,沒有仙人相助,必敗無疑。 可這仙魔兩界,除了梁王,誰又有這個能力來幫他渡過此劫呢? 梁王是可以,但你杜沖偏偏害死的就是人家的心腹護衛長,你還指望什麼呢? 太子很想。 可太子也扛不住易天方的死啊。 死仙當活仙醫,死劫當活劫渡吧。 看上去希望渺茫,實際上毫無生機。 太子連夜召集武機局六大統領,除武習營謝君奇告假不在以外,皆數到齊,並緝衛禦察使李晉等人,與大理寺一同對杜沖展開搶救。 案情梳理倒是並不復雜。 “嫌犯”杜沖交代,半月前,“築基堂”接了衙府司軍這個大單,杜沖親自采辦,在盛產高質量山參的檀州府組織貨源,共計十車,由衙府司軍親自押送回開州,一路平安無事。 杜沖交代這些時,早已沒了白天洋洋得意的樣子,看了一天張讓的笑話,最後小醜竟然成了自己。 真是成也築基堂,敗也築基堂,笑也築基堂,哭也築基堂。 太子與眾人分析,既然是親軍押送,路上掉包、投毒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一是難度太高,二是整個押運隊伍人多嘴雜,走漏風聲的風險太大。 現下隻有兩種可能,其一,就是反賊收買易天方家人,在煎製服用過程中下毒。其二,就是藥本身有問題,那就說明杜沖想反,或者至少是與反賊勾結。 “杜白圭,你說呢?”太子看著失魂落魄的杜沖,已經完全沒有了機靈開朗的神氣,畢竟攤上這麼大的事兒,任誰都知道在劫難逃了。 “我……殿下……”杜沖心說,你讓我說,我能怎麼說,我說不是我,那你們也得信啊,不然呢,叫徐戎對我“科學逼供、人性拷打”? “杜評事,如果是易天方家人投毒,你可脫罪,如果是蓄意采購毒藥,你誅九族!”太子知道事情嚴重,明顯比之前嚴肅了很多。 李晉也聽出來,太子這句話破天荒地沒有叫杜沖“杜白圭”,而是換了個“杜評事”的稱呼,是想告訴眾人,杜沖還未定罪,還是我大梁的人。 太子與杜沖情同手足,救人心切啊。 “左寺卿,車騎將軍府內的人,審了嗎?”太子問道。 “將軍府長史、參事、侍衛長,連同燒火的下人、後廚的夥夫,端藥的丫鬟,凡是能接觸到山參的,統統羈押在大理寺,沒審出什麼異常。” “無人招供嗎?” “無人招供!” 太子對徐戎說道:“徐統領,你去大理寺再審一道看看。” “得令!”徐戎起身,朝司衛營的手下招呼一聲:“端兩盆泥鰍,帶上仵作,立即跟我前往大理寺。” 仵作?好家夥,徐戎這廝,根本沒打算留一個活口。說好的“科學逼供,人性拷打”,就是帶著仵作? 又對崔瞳說:“服備營,驗藥。” 崔瞳讓人從營中捉出幾隻兔子,熬了山參一一灌下。 又喚劉刈,讓他再去驗屍並勘察現場線索有無遺漏。 最後,太子又對左耕文安排道“大理寺,通知各處,切莫走漏易天方已死的消息。” 太子雖然年輕,但畢竟在梁王天子身邊浸染多年,還是略有城府的,這時若易天方的死傳了出去,那本來沒打算動手的反賊,也跟著趁火打劫,不是引狼入室? 左耕文道:“是,殿下,那杜評事是羈押在武機局,還是我帶回大理寺羈押?” “就留在武機局。” 左耕文手下一行事拿出一張公文,向劉刈說道:“請統領使人簽據人犯換押文書,注明押在何牢,何人看管。” 劉刈拿過公文,看了一眼太子。 “不簽!”太子忽然慍怒:“並未定罪,何來羈押!” 劉刈一聽,心領神會,順手把公文撕得粉碎。 左耕文從未見過太子發怒,不敢多言,領著大理寺的人走了。 太子安慰杜沖道:“杜沖,縱使我是儲君,也最多隻能保你到明日午時,午時一到,再不將你下獄,陛下震怒,隻怕你死得更快。” 杜沖垂著頭,依舊悶著不做聲。 李晉在旁邊,卻看出來杜沖感動的幾乎落淚,不覺佩服太子,按照梁王陛下的多疑猜忌,太子儲君難免是如今天下最危險的職業之一,可太子殿下能為了朋友情誼,冒這麼大的風險,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不過,不管怎樣,這藥都是杜沖的“築基堂”采買,如果最終查不出真兇,隻能由杜沖承擔,不然呢?難道能讓當朝的車騎將軍死得毫無結論? 是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出奇的冷。 長夜夜寒寒夜長,涼風風清清風涼。 太子與杜沖促膝長談,徹夜未眠。 要問談的什麼,無非是回顧過去,展望…… 展望不了了。 說道動情處,杜沖似乎有一肚子的冤屈,從最開始的垂頭喪氣,到滿腔憤懣,再到最後,情緒崩潰,在太子身邊嚶嚶地哭了起來。 太子也不知從何勸慰,這種情況,恐怕拿再多的修仙小說來,也撫慰不了杜沖的哀傷。 不過他也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杜沖“你知不知情?你如何投毒?你為何要反?”因為杜沖與太子相伴十年,他太了解杜沖了。這皇位、這江山,哪怕是拱手送給杜沖,他也不會要。 李晉在外麵守了一夜。 杜沖常來武機局玩耍,性格開朗又和自己年紀相仿,一來二去早已成了朋友,雖然比不上他與太子之間的十年之交,但也希望杜沖能平安渡過此劫。 杜沖你可不能死,說好的三千錢還沒給我呢。 試藥的兔子大部分都活蹦亂跳,隻有一兩隻奄奄一息,也不能就此斷定藥有問題還是本身就不服藥性。 劉刈抱著易天方的屍體查了一宿,連哪裡有個痦子,哪裡有塊胎記,都了然於胸,卻並未找到任何外傷或蹊蹺。 隻有開州府的夜空中,隱約傳來大理寺裡的哀嚎。 想必是徐戎對那一眾家臣,施展了渾身的功夫,直把大理寺折騰成了人間煉獄,可直到早晨,依舊沒有問出個所以然。 可憐的杜沖,一代“墜仙七子”,即將隕落。
第19章 白圭渡劫(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