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著乾什麼?快下馬啊!沒見店小二在等著牽馬去馬廄呢嗎?” 胥琰敲了敲阿莫的腦袋,將他從呆滯的狀態中喚醒。 阿莫指著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的招幌,沖著胥琰激動道:“您快看,是山丹花,這是我們部族的象……” 胥琰眼疾手快地堵住了阿莫的嘴,壓低身體湊過去小聲道:“閉嘴!趕緊下馬進店。” 阿莫感受到了胥琰的不虞,立刻老實很多。也顧不得為看到自己部族的象征而高興激動了,十分順從和安靜地從馬上滑下來,將馬交給在一旁等候的店小二後,一言不發地隨胥琰走進食肆之中。 胥琰進去之後,直奔掌櫃的而去。他狀若無意地在掌櫃的麵前擺弄了兩下腰間懸掛的那把匕首。 那掌櫃的看到匕首上的紋飾後神色微變,而後喊來一個店小二,吩咐他先帶胥琰二人到樓上最靠裡的那個雅間小坐。 胥琰也不多言,直接跟著那店小二就上了樓。阿莫雖然一頭霧水,卻也沒敢開口多問,而是主動跟了上去。 店小二把胥琰二人帶到雅間,為他們準備了茶水後無聲退下。沒過多久,掌櫃的就敲門求見。 阿莫在胥琰的示意下起身開門,將掌櫃的讓了進來。 等雅間房門再次關上,那掌櫃的突然單膝跪地,向胥琰行禮道:“花部所屬蝶衛鶯歌見過小主子。” 胥琰難得地麵露喜色,壓著聲調說:“快快起身,不必拘禮。” “姑……姑母?”阿莫聽到鶯歌的自我介紹後,突然想起來他阿爸有個大他數歲的阿姐就叫鶯歌。他幼時的記憶雖然已經模糊,但隱約間還是知道有這麼個人在的。 “你是阿莫吧?都長這麼大了?當初我離開時你好像還不到四歲。” 鶯歌親切地拉著阿莫,不停地打量他,眼中滿是慈愛。 “這是怎麼回事啊?阿爸說姑母嫁到了很遠的地方,可怎麼會是大齊的新京呢?”阿莫忍不住問道,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鶯歌踮起腳尖摸了摸阿莫圓圓的腦袋,輕笑一聲,而後看向胥琰,“看來您還什麼都沒跟這孩子說。不過,既然帶他來到這裡,也是時候讓他知道一些事情了。 他一直跟在您的身邊,屬下就不越俎代庖,還是由您跟他解釋吧。” 胥琰微微頷首,抬手將阿莫招到近前,讓他坐在身側。而後對他講道:“我知道你癡迷武藝,對很多事情入耳不入心。不過,你既然跟著我,尤其現在又到了新京這等危機四伏的地方,就不能再向在北漠時那樣隻做保護我這一件事。 在這裡,我能信任的人不多,我相信你是所有人中最不會背叛我的那一個。所以,我希望你能快速成長起來,成為我的左膀右臂。你之前在韓相府也看到了,韓管家幫助韓相爺將相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我雖然不指望你做到韓管家那種程度,但需要你幫忙處理很多我不便出麵之事。 我說的這些,你能明白嗎?你又是否願意?” 阿莫聽到這,重重地點了點頭,“小主子,奴明白的,奴願意為小主子赴湯蹈火!” 胥琰滿意地拍了拍阿莫的肩膀,繼續道:“今天可能對你來說太過漫長了些。我估計你的腦子都快轉不過來了吧? 不過,這些事看著復雜,其實說起來很簡單。首先是我母妃之事,她的確是韓競的女兒。不過,卻隻是個私生女,這普天之下知道韓競還有這麼一位女兒的人少之又少。 歸根結底,是因為我母妃的母親並不是韓競明媒正娶的妻子,甚至算不上他的妾室。她不過是一個淪落風塵的命苦之人,在偶然的一個機會下與人生跌到穀底的韓競有了那麼一次魚水之歡。 她在發現懷有身孕後本想借此靠上韓競,雖然那時候的韓競也不過是一個落魄士子,但對淪為賤籍的她來說仍是飄在天上的人物。可惜的是,她命不好,在艱難地生下母妃後就撒手人寰。 韓競對意外降世的女兒並沒有多少感情,但也不會讓她餓死就是,直接將她丟給了韓管家。母妃便由韓管家照看著慢慢長大,她天資聰穎,學什麼都很快。韓管家出於憐憫之心便不時向韓競匯報她的情況。 這的確招來了韓競對母妃的關心,甚至開始主動過問並安排母妃的學習。但這背後隱藏著的卻是他想要利用母妃潛入北漠為他做事的險惡用心。 母親也是到了北漠很久之後才想明白原來韓競當年對她傾注的每一點關心都是有目的的,而這也讓母妃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你今天在相府中也聽到了,韓競想要利用此次達勒生事之機推動北漠的內鬥,最終覆滅北漠。 母妃是他布置了近二十年的棋子,他肯定會驅使母妃去完成對北漠的關鍵一擊,實現覆滅北漠的目的。 但是,我並不會坐視北漠走向滅亡,或者說是母妃不會坐視。以我對她的了解,她絕不甘心於做一個任人擺布的棋子。她這些年默默積攢勢力,恐怕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跳出棋局成為真正的執棋人。 眼下達勒攻齊不僅是韓競的機會,也是母妃一直等待的時機。我相信她一定會有所行動,而我會竭力配合她。 所以,阿莫你不必擔心,我們不會讓你做背叛部族、背叛北漠之事。 你也不必有太大的負擔,我雖然有不少事情需要你幫忙去做,但你並非孤身一人。你的姑母和她的同伴會相助我們。 你應該聽你阿爸講過,我母妃曾暗中庇護過一些處境艱難的部族,得到了他們的效忠。母妃為了壯大他們的力量,讓他們能在明麵上有獨自生存的能力,便結合不同部族的特點,精心策劃了一些部族的合並。最終形成了四個新的部族,並分別賜名為‘風、花、雪、月’。 你現在所屬的花部就是其中之一。花部的力量以你和鶯歌的原有部族為主,所采用的標誌也是你們部族原有的山丹花圖騰。山丹花在草原上遍地盛開,熱情似火,赤誠無比。你們的族人也多性情開朗豪放,武藝高強。 但也正因如此,在當年北漠與大齊的那場戰爭中,你們部族被北漠王庭抽調的精銳也最多,受損最嚴重。甚至連你的祖父,當時的族長都命喪沙場。 而你的阿爸那時年紀尚幼,根本無法掌控部族,更無力與對你們部族虎視眈眈的其他部族對抗。是你的姑母鶯歌靠著縝密和機敏的性子以一己之力撐起了整個部族。也正是因為她才讓你們有機會等到母妃的援手。 當你們的部族靠母妃的暗中相助整合力量成為花部並逐漸壯大之後,鶯歌也將花部的擔子移到了你阿爸的身上。 那時母妃恰好需要人來幫她完成一些特殊的任務,便將鶯歌帶到身邊親自教養了一段時間。之後,就命她從四部中抽調合適的人選成立蝶衛。 蝶衛的主要作用就是潛伏在北漠和大齊,獲取關鍵的消息並傳回北漠。讓母妃可以不出門而知天下事,並借此布局。 這處食肆就是蝶衛在大齊新京中最重要的一個秘密據點,統領新京和京畿一帶所有蝶衛。而你的姑母鶯歌就是他們的首領。 我說的這些也是在出發來大齊前由母妃告知的,包括鶯歌的身份。你現在需要知道的大概就是這些,你可還有什麼疑問?” “啊……” 阿莫在聽完胥琰這一番長篇大論後,眼睛直發直。他腦子轉了半天,也沒轉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終於組織好語言,“那個,小主子您放心,阿爸在奴跟隨您的第一天就告誡過奴,萬事以您說的為準。不管您或者主子想要做什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隻管吩咐,奴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胥琰笑了笑,看向鶯歌,“你這侄子平時看著憨直,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有些急智。” 鶯歌也意外於阿莫會搬出他阿爸來向胥琰表忠心,不過還是替他找補了一句,“小主子說笑了,阿莫心思單純,他是那種言出必行之人。” 阿莫趕緊連連點頭,就差以頭搶地證明自己的話是出自真心實意了。 “好了,現在阿莫也基本跟上我們的步伐了。鶯歌,你來說說現在新京城情況如何,對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有什麼影響?” 說起正事,鶯歌的臉色頓時沉凝起來,“小主子,現在新京城中謠言四起,到處都是想要渾水摸魚之人。自達勒攻齊以來,仍舊留在新京的北漠人的處境日益艱難。 尤其是當達勒在朔州大兵壓境,強攻天武城的消息傳回後,新京百姓對北漠人的態度更是急轉直下。屬下手下的蝶衛們大多都是北漠人,此前兩國交好時打探消息自然不在話下,可如今別說打探消息,就算不出門也有蝶衛察覺到被人監視的跡象。 所以最近能探得的消息越來越少。不過為了主子的大業,屬下們不敢懈怠,還算有所收獲。 不知道小主子對如今新京城中的勢力有多少了解?” 胥琰想了想,說:“據我所知,應該主要有四股力量,韓相爺一係、兩位皇子及其背後支持者一係,還有一股力量是像裴文則這種不偏不倚的中立派。” 鶯歌補充道:“您這裡卻是忽略了大齊最有權勢之人,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