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明遠態度的突然轉變打了二老太爺一個措手不及。不過,二老太爺活到如今這個歲數,早就見過無數的大風大浪。 所以他很快就穩住陣腳,不慌不忙地跟盧明遠回道:“盧大人,老夫的大兒媳出身洛州袁氏,人品端正,端莊大方。對上孝順父母長輩,對下體恤兒女子侄。在我劉氏族內聲譽極佳,是我劉氏族人交口稱贊的好媳婦。 老夫希望您不要因為殺手的幾句片麵之詞,就對她心存偏見。她得了急病過世已是命薄,切不可再被潑上臟水,汙了名聲!那她在九泉之下該是如何冤枉,便是有委屈也無處可訴! 再者,我彭城劉氏也不會容忍有人信口雌黃,對族人橫加汙蔑。想來,大兒媳的娘家洛州袁氏也不能容忍出嫁女被憑空安上如此惡劣之罪。 故而,萬望盧大人三思而後行,不要聽信讒言,做出錯誤的決定來!” 盧明遠長腿一邁,直接越過二老太爺,走在了最前麵,而後頭也不回地說:“二老太爺,您大可不必如此激動。本官定會查清楚這案子的來龍去脈,若是最後查出貴府大夫人跟此案無關,本官保證,肯定嚴懲那名刺客。” 他邁步的速度越來越快,二老太爺畢竟年老體衰,根本跟不上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盧明遠朝著西府主院一步步靠近。 盧明遠沒走多久,就來到了西府主院的門前。 此時的主院,放眼望去那是白茫茫一片。門前的白燈籠,房屋梁柱上懸的白稠,到處裝點的白蠟燭,還有不停進進出出的身穿各種形製白色喪服的劉氏族人和下仆,這一切好像都在無聲地向這世間宣告著這裡女主人的離世。 主院的家丁們第一時間發現了盧明遠等人的靠近,以為是跟劉氏交好的貴客來吊唁大夫人。還沒來得及問一下他們是哪家的貴客,就看到二老太爺在幾個二房後輩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氣兒都沒喘勻就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了。 二老太爺站在門前,喘勻了氣兒後給盧明遠施了一禮,道:“盧大人,家中正在治喪,人多嘴雜。還有很多與我劉氏交好的賓客前來吊唁。懇請大人能看在咱們劉、盧兩家同是世族的份兒上,能夠顧及我劉氏的臉麵,私下調查案情。在下在此先行謝過!” 盧明遠聽完忍不住暗自腹誹,這個老奸巨猾的二老太爺,口風變得還真是快!為了阻擋他查案把世家臉麵都拿出來說了。 不過,二老太爺說的也沒錯,世家大族之間在這種醜事的處理上,通常會互相幫忙遮掩,以保全體麵,這算是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盧明遠也不想一上來就跟劉氏鬧得太僵,那也不利於他後麵的調查。所以伸手扶了一下二老太爺,對他說:“二老太爺放心,彭城劉氏在方圓數百裡內那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族,還有不少族人在朝為官。對於這些本官心裡都有數,不會故意讓你劉氏出醜的。” 二老太爺立刻感激道:“那就多謝盧大人了!” 說完,他佯裝懊惱的樣子,一拍腦袋說:“哎呀,看我這腦子。在門口說了半天,愣是忘了把大人給請進去。大人見諒,快快請進!”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盧明遠等人讓進了主院。 二房的大管事早就在院內看到了二老太爺和一眾臉生的人在門外敘話。不過,在看到二老太爺對那些人小心恭敬的態度後,大管事也不敢上前攪擾。 等到二老太爺帶著人都進來了,大管事才適時地迎上來,詢問他有何吩咐。 二老太爺給大管事介紹了盧明遠等人的身份後,讓他去把大老爺請來接待貴客。 結果大管事臉色立刻變得奇差,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在二老太爺的逼問下透露了實情。 據他所言,大老爺因為夫人去世而悲痛欲絕,一個不慎中風了。如今躺在床上是口不能言,手腳也動彈不得。 大管事連忙將此事稟報給了過來幫忙治喪的二老爺。二老爺派人請了府醫過來,但府醫說他對此束手無策。二老爺又派人去城中遍尋良醫,可那些大夫見了大老爺後都紛紛搖頭,說是無能為力。 大老爺病倒,大夫人的喪事隻能由二老爺幫忙操持。除此之外,他還得給大老爺請大夫醫治,迎來送往那些前來劉府吊唁的賓客,忙得那叫一個腳不沾地。 二老太爺質問大管事這麼重要的事為何不稟告於他。 大管事則說是二老爺擔心二老太爺無法承受大兒媳突然離世和大兒子變成廢人這雙重打擊,才讓他暫時先把大老爺病倒的事瞞著二老太爺。 二老太爺猝不及防地得知大兒子病倒的消息後,差點兒直接丟下盧明遠他們去看望兒子。 幸好關鍵時刻大管事拉了二老太爺一把,讓他恢復了理智。 他對盧明遠和胥琰致歉道:“盧大人,郡王殿下,老夫對大兒子的情況十分憂心,隻能暫時失陪了,實在抱歉!” “二老太爺不必多禮。這是人之常情,本官理解。不如這樣,本官和郡王殿下隨您一起去看望貴府大老爺。再怎麼說咱們盧、劉兩族也曾有過聯姻,算是世交,合該去探望的。” 緊接著,盧明遠又吩咐修山:“你帶著其餘人在此等候,或是聽從大管事的安排到別處暫歇也行。” 盧明遠都紆尊降貴主動提出要去看望自家兒子了,二老太爺也不好駁了他的麵子。吩咐大管事好好款待盧明遠和胥琰的隨從後,便帶著他們二人去了大老爺的住處。 到了之後,他們看到的場景一如大管事所說,大老爺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副口歪眼斜的模樣,渾身上下隻有眼珠子能動,嘴角是不是還有晶瑩的口水堂淌下。 此外,大老爺屋內還站滿了二老爺命人去請的大夫。有幾個還是在彭城郡乃至周邊郡縣都聲名赫赫的名醫。 隻是,這些大夫們如今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個個眉頭緊鎖。像是遇到了什麼天大的難題。 二老太爺帶著盧明遠和胥琰進來後,從那些大夫中穿過,直奔床上的大老爺而去。 大老爺躺在床上,麵朝門口的方向,正好看到他父親一臉焦急擔憂地向他走來。他很是激動,雖然說不出清晰的句子,卻一直含含糊糊地在喊著什麼。 他越是喊,他嘴邊就流出越多的口水。一個跪在他床榻邊的侍女隻能不停地拿巾帕替他擦拭。 看到大老爺的這幅慘不忍睹的樣子,二老太爺心疼不已。他坐到床邊,雙手握住大老爺的手,看向那些大夫,沉聲道:“諸位都是咱們彭城郡裡有名的大夫,對我兒如今的情況可有什麼看法?” 那些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願意出頭接二老太爺這句話。 二老太爺看到他們的態度後,頓時心都涼了一半。不過他還是不肯放棄,看向其中一位瘦瘦高高,蓄著花白胡須的大夫,對他說:“胡大夫,你們回春堂最拿手的不就是治療中風嗎?咱們倆可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了,我可送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藥材給你,讓你精研醫術。你來說說看,我兒這病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沒有救?” 胡大夫皺著眉頭,揪著自己的胡須,再三考慮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才斟酌著回道:“二老太爺,我們回春堂的確最擅長治療中風。可大老爺這病他不一定就是中風啊! 大老爺他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動彈的這些癥狀的確很像是中風。但他的脈象卻跟中風的病人大相徑庭。 我做了幾十年的大夫,診治過數不清的中風病人。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中風病人的脈象是如此奇怪的。” 他指了指左右兩側的另外兩個大夫說:“林大夫和徐大夫也看過很多中風病人,他們也覺得大老爺的情況很奇怪。根本沒辦法確定病因到底是中風還是其他。 您也知道,這看病講究一個對癥下藥,這不知道真正的病因,咱們就隻能先穩定病情,再多的暫時就做不到了。” 二老太爺打心底不願意相信胡大夫說的這些,他忍不住追問道:“胡大夫,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在場的諸位都醫術高超,經驗豐富,難道真的沒見過我兒這種病情?” 胡大夫搖了搖頭:“二老太爺,我知道您一時半會兒可能接受不了這些。可現在事實就是如此,我們這些人忝為大夫這麼多年,竟是對大老爺的病癥束手無策。 說實話,如今府上把我們留在這裡也無用。大老爺雖然不能說話不能動,但脈象有力,單從脈象上來看根本不像是重病之人,與普通人無異。 所以,隻要悉心照顧,是不會有性命之憂的。但是想讓他恢復正常人的生活,恕我直言,咱們彭城郡內恐怕還沒有大夫有這個本事。或許您可以請其他州郡的名醫甚至新京的禦醫來診治,說不定會有大夫見過這等奇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