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棺材邊。 周蓋母子請了李未安坐,並端來了一碗剛剛燒好的熱水。 李未看著近在眼前的棺材,心裡苦笑。 坐在棺材邊說媒,李未還是頭一次遇上這等事情。 不過,李未也能理解。 周蓋家像樣的屋子,也就這正堂了。 左側後方是廚房,右側後方是母子二人居住的房間,能說事的地方,除了這正堂,也就沒別的地方了。 總不能去後廚,也總不能去人家的臥室不是。 周蓋母親好似看出了李未心裡的苦笑,尷尬的笑了笑,“窮家小戶的,實在沒個待客的地方,讓喜人兒你笑話了。不過喜人兒你別害怕,這口棺材前幾天才剛剛打好,還沒躺過人呢。” 還沒躺過人...... 李未心裡更是苦笑不已。 這要是躺過人,我李未非得拔腿就跑不可。 “這是幫人家打製的?還有外麵的的紙人也是幫別人糊的?”李未指了指問道。 老嫗連連點頭,“可不是嘛。要不是我這個兒子小的時候跟他爹學了這門手藝,怕是沒得活頭了。” “朝廷沒給撫恤?”李未好奇。 老嫗點了點頭,“給是給了,但前兩年老身這身老骨頭不中用,全花在我這病上了。要不然,我家蓋兒也不至於還要拖著一條瘸腿幫人打棺材了。” 李未懂了。 隨即轉向站在一旁的周蓋。 上下打量一番。 是個壯漢。 有一把子力氣。 從他那雙手手掌厚厚的老繭就能看出來,周蓋應該善使大刀一類的兵器。 “你跟陳旭是同袍?”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李未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陳旭為什麼要幫周蓋。 就陳旭與周蓋二人身份相差懸殊,陳旭理該是不會幫周蓋的。 而且還用自己的媒事做為交換,這不合理。 周蓋見李未問及陳旭,憨憨的點了點頭,“是,我們以前曾在一個軍營,一起打過仗。” “何止是打過仗,我兒的腿也是因為陳家小哥受的傷。聽回來的人說,我兒在戰場上為了救陳家小哥,被那些天殺的刺了一槍......”一說到陳旭,周蓋的母親立馬搶話解釋。 說著說著,周蓋母親就開始抹起了眼淚。 一邊說,一邊怨天怨地的。 周蓋寬慰他母親。 好不容易止了淚水,接著又說道:“陳家小哥人還是不錯的,時不時給咱家送這送那的,可我這兒子總犯渾,錢不收,禮也不收,甚至那陳家小哥還說幫我家蓋兒找個差事做,可我這傻兒子就是不去。喜人兒,你說我這兒子是不是犯渾。” 確實,犯渾。 本就瘸了一條腿,而且還是替陳旭瘸的。 瘸著一條腿,想要在長安求活,這可不容易。 陳旭想還這個天大的人情,給他找了個差事,這憨憨卻是不去,還真是有點渾啊。 不過,李未雖不清楚周蓋為何要這麼做,但也不好多話。 或許,周蓋這憨傻大個有著自己的心思。 亦或者周蓋與陳旭之間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 “你們家現在幫人打棺材,糊紙人什麼的,一年大概有多少收入?你們也知道,我是個媒氏,需要了解一下你家大致的收入情況,以便參謀參謀,好尋個門當戶對的小娘子。”李未轉移話題,正式切入主題。 一說到收入。 老嫗臉色立馬拉了下來,“唉,就我家的情況剛才喜人兒你也瞧見了。我兒靠著他爹傳給他的手藝倒也能掙幾個銅板,但也僅能免強糊口,也怪我這老婆子誤了他的終身大事。” 哭窮。 這是常見的情況。 老嫗的話意指希望李未給他兒子說媒,最好說一個不要聘禮的小娘子。 李未淡淡的笑了笑,起了身。 伸手拍了拍厚重的棺材板。 “這口棺材打製需要多長時間?”李未開始旁敲側擊。 老嫗回頭看向自己兒子。 周蓋憨憨的回道:“半個月。” “以你這般好的手藝,用時半個月打製一口棺材,如一年忙下來,一年少不得掙上十幾二十貫吧。就算清閑一些,一年十貫錢還是有的吧。”李未腦中計算著周家一處的收入情況說道。 老嫗驚呀的看著李未,“喜人兒也懂杠房?” “略知一二。就你兒子打製的這口棺材,還未上桐油,價格應該在兩貫錢左右,如果上了桐油,就得三貫錢了。除去木材桐油的購入錢,一口棺材至少能掙一半,我說的沒錯吧。”李未微微笑道。 老嫗臉上掛起了尷尬,但還是強行說道:“喜人兒你還真懂杠房的事情啊。我家蓋兒雖有這門手藝,但掙的也是辛苦錢。而且我這身老骨頭還每每要喝湯藥,掙的一點銅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都送到藥鋪去了。” 李未又微微笑了笑,出了正堂,指了指外麵的兩個紙人。 “紙人是老人家你糊的吧。” 老嫗愣愣的點頭。 李未走近兩個紙人,仔細瞧了瞧,“手藝也還行,用料也不差,一具紙人也能賣個三十文錢。剛才看老人家你腿腳雖不便,但這手...還利索,一天應該也能糊上一具紙人。” 老嫗的臉又尷尬了。 李未不再說周家的收入情況,而是走近周蓋。 “你對你未來的妻子有什麼想法?說說你具體的要求。” 周蓋不好意思的伸手撓後腦勺,一臉紅色,如豬肝一般,“我...我...我沒什麼要求,就是...就是隻要能過日子就行。” “能生養,屁股要大。”老嫗搶話道。 李未哈哈笑了。 每每替普通人家說媒,所提的要求或者希望,這兩條必占。 老一輩人的觀念基本都如此。 笑過後,李未看了看周蓋母子二人一眼,抱了抱拳,“行,我知道了,你們就在家等著消息吧。” “喜人兒,你可得好好挑一挑,可別給我家蓋兒挑個尖嘴利牙手腳又懶的媳婦啊。”李未轉身之際,老嫗在後麵喊道。 李未擺了擺手。 出得周家,依然是那條空無一人的小巷。 又是一陣風吹過,李未緊了緊衣領。 地麵上一串來時的腳印清晰無比。 李未嘴角咪了咪,明白周家是做杠房用品的,肯定少有人上門,就連這條深巷子也少有人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