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在枕頭下的手機又震了起來... 睜開朦朧的睡眼,窗外已經有陽光照進來了。昨晚回到家後,我就一直覺得案件還有不對的地方,至少,劉鑫所說的和我所側寫出的場麵有很大出入。所以酒也沒啥心情喝了,依舊放在冰箱的角落裡。總之是很久沒有休息過了,昨晚這一覺睡得很沉。從枕頭下抽出手機,點了下接聽鍵就甩到耳朵旁。 “何大師,醒了嗎?” 裴瀾動聽的女聲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 “嗯,幾點了?” 眼睛還是有些睜不開,也懶得去看一眼墻上的時鐘。 “八點多啦。” “你醒的這麼早啊,有什麼事嗎?” 我記得她今天也是休假來著。 “沒,我昨晚通宵加班把屍檢做完了...我現在到你家樓下啦,有空出來吃個早飯嗎?” “等我!” 大美女的邀約,自然是不好意思拒絕。 裴瀾已經在我常去的那家點心鋪等著我了,身上穿著難得一見的休閑裝,寬大的工裝褲快要拖到地上,最下麵露出一雙潔白的運動鞋。臉上還是乾乾凈凈的,工作原因,她從不化妝,隻有眼邊稍微深一點的眼色能看出她昨晚通宵工作的疲憊。 “今天怎麼想起來找我吃早飯了。” 三個月前的那件事過去後,我們隊的幾位同事都顯得有些消沉,平日裡私下出行也少了很多。但是目前篇幅有限,這件事我們放在下一章來講。 “這不是很久沒有一起吃東西了,你家樓下這家點心鋪我還挺喜歡的。” 她看著窗外咬了一口蛋撻,輕輕抹了一下嘴邊的酥皮,轉過頭來看向我: “吳平的案子,你覺得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當然有啊,但是太多了,一時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了嗎?” 我決定先問問她的想法。 “我這不是剛做完屍檢嘛,從目前的記錄來看,劉鑫的口供,作案動機,作案手法和目擊證人的說辭都對得上,他自己也承認了是他殺的人,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從第二起案件的屍檢結果來看,和第一位死者好像不是同一輛車導致的,傷口的位置向下靠了很多。” 對了!在我的側寫畫麵裡,那明明是一輛駕駛位很高的車,類似於越野車這種,昨天看到的卻是一輛普普通通的轎車。 “而且之前聯係的那個目擊證人...” 我聽得越發仔細,都還沒想到過目擊證人這個小插曲還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那個目擊證人也是友誼建材公司的員工,甚至就在劉鑫手下工作。而且他是自己找上門來提供信息的,我們都沒有主動聯係他。” 我好像有了點頭緒,但是心裡還是說不出的亂。 “阿普唑侖和米氮平,裴老師知道是什麼嗎?” 我想起了昨天在吳安家裡櫃子上看到的藥。 “是抗抑鬱的藥,怎麼了?” “單純是用來抗抑鬱嗎?” “有震驚抗驚厥效果的,一般用來治療心理創傷及重度焦慮。” 她如同做匯報一般機械地說完這句話,皺起眉頭問我: “你在什麼地方看到這些藥了嗎?” “吳安的家裡...對了,關於吳平和吳安已經過世的父母,你有找到什麼信息嗎?” “沒有...完全沒有往這個方向調查過。你需要的話,我去整理一份資料給你。”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去隊裡加個班。” “我陪你。” 我拗不過她,隻好跟著她又回到單位。 三十年前的檔案翻起來還是有點困難,好在經過一上午的努力加上裴瀾紮實的醫學功底,還是有所收獲。 “吳平和吳安的母親叫做謝玲,兩年前死於老年疾病引起的器官衰竭。謝玲女士的第一任丈夫叫吳忠良,32年前死於嚴重的腎衰竭;第二任丈夫叫張安,兩年前同樣死於老年疾病。三人都是C市本地人。” “聽起來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我對醫學上的東西向來不敏感。 “問題在這裡,吳忠良患有的腎衰竭並不是生活習慣導致的,而是一種嚴重的遺傳疾病。由於基因鏈上添加了單個堿基導致,有50%的概率會遺傳給子代,嚴重影響腎功能。最早的報道出現在46年前,患病者通常活不過40歲。” “也就是說,吳平和吳安也大概率患有這種疾病嗎?” “不,隻有吳平會有,而且是確定有。我在醫院調到了他前兩年的治療記錄。” “也就是說,吳平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兩年活頭的人了?” 裴瀾把手裡的檔案翻過去一頁。 “其他人的治療記錄由於太久遠已經找不到了,但是吳安這裡,好像是從很早就開始堅持服用抗抑鬱的藥物。” “這些事情之前一直沒有調查到啊,理論來說像劉鑫這種對吳平吳安很熟悉的人,應該對這種事情很了解啊,他為什麼有意隱瞞呢?這對他行兇有什麼幫助嗎?” “前天傍晚我們聯係到的目擊人員,按照他的說法第一起案件的作案車輛離開的方向確實是劉鑫家的方向,但是那個人卻是劉鑫所在部門的直係下屬,這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裴瀾沒有理會我的疑問,雙眼隻是直直地看著眼前的資料,自顧自地說著。 看著眼前的裴瀾,我的心裡開始串聯目前所知的線索...在我的眼中看來,劉鑫這個人還是有些太可疑了。當然我們已經認定他就是兇手了,但是相比之下,他身上沒有被看穿的地方還有太多。姑且放下那個奇怪的目擊證人,吳安和劉鑫身上肯定還有很多我們不了解的地方,而吳平身上也一定還有什麼隱情,可惜死人不會說話。想到這裡,我甚至想去停屍房把那具破損不堪的屍體搖醒,從他的嘴裡再撬點線索出來。 “所以,這樁案子到底算是解決了嗎...” 解決...我又想起那晚所看到的,駕駛位上那人的情緒,是想把什麼東西解決掉,是攻克難關的勇氣...車前站著的那個人,不,那團黑影,極具壓迫感的黑影。那不是吳平嗎?那不是死者嗎?為什麼現在來看,他倒像是一個兇手一般,像是這一切的主導者,帶著不同於一般的受害者的氣場,像是要把整個案件踩在腳下...我看著駕駛位上的兇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像是劉鑫,不,情緒比我認識的劉鑫復雜的多。他的眼裡保留著一份殘餘的勇氣,一份證明自己的勇氣,蓋在那之上的,是滿眼的不甘。 “裴老師...” “嗯?” 她終於把目光從檔案上移開,看向了我這邊。 “今晚,可以麻煩你再來陪我加個班嗎?” “嗯。” 入夜,十月的晚風已經可以用刺骨來形容了,特別是在時光街這種距離市中心很遠的地方。十二點過後,這條街上就幾乎沒有行人和過往車輛了,傳入耳中的隻有呼嘯的風聲和順著路燈看向的高架橋上偶爾傳來的車輛穿梭的聲音。 “加班到這麼晚了,趕快回去休息吧。” 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從昏黃的路燈下尋找人行道的位置。踩在斑馬線上,順著街道的風灌進了她的衣服。 “真冷。” 她不由地瞇起眼睛,看向風吹來的位置,站在那裡的,是一隻巨大的“怪獸”。燈光從那怪物的背後照來,佇立的怪物帶著一張鐵麵,覆蓋了整個身子,突然地睜開“眼睛”,雙眼放出的光從麵前的縫隙透出,為昏暗的街道增添了一點冷氣。順著風吹來的,還有發動機的低吼...正在此時,馬路邊的樹叢裡竄出幾個黑影,竟直沖向那怪物。幾個人影在怪物巨大的身子前顯得有些孱弱,但是他們卻更像是捕食者一般,沒有絲毫猶豫,直直地撲向那怪物。她看著眼前的景象,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一隻冰冷的手拉開了車門。 “吳安先生,是你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