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周並非正式開學,而等到開學的時候舒熠然就要和諾諾一起去參加第一批的戰爭實踐課,所以這剩下的幾天本該是無所事事的時候,但昂熱校長卻發來信息通知他前往校內的劍道館,校長的第一節私教課將在周五下午進行。 昂熱今天下午的氣勢和在辦公室時截然不同,舒熠然按他的要求更換了道服但並不穿上護具,輕便地站上場地,同樣身著道服的昂熱從背後抽出兩把竹劍,將其中一把拋向舒熠然。 “這是要學劍道嗎?”舒熠然好奇。 昂熱點點頭,這位老者的眼神從未有過的嚴肅,看的舒熠然有些心慌,“我針對不同的學生向來采取不同的教育方法,你知道我從你身上看到了什麼嗎?” 舒熠然誠實地搖頭。 “我看到了畏懼和躲藏,你在害怕什麼?你的眼底有著鋒芒,但你卻將它們包裹在了溫和的外衣下,你多久沒有生過氣了?靈視的時候除外,伱多久沒有真正體會過釋放情緒的感覺了?”昂熱一上來就咄咄逼人,他的眼神都放佛利刃,讓舒熠然不敢與他對視,“控製情緒是一件好事,但你要學會在需要的時候將他們釋放出來,所以我先教你劍道,我是1945年去的日本在那裡進行的學習,這是我掌握的劍術中殺氣最重的一門。” 舒熠然終於明白這個老人和以往有什麼不同了,他彷佛回到了曾經的戰爭年代,這個老者走在東京的街頭上,如浪人一般攜帶著長刀,他的眼神裡是幾年戰爭遺留下來的殺氣,更年輕也更兇悍,連那些武士都不敢與其對視。與其說是劍道的殺氣太盛,不如說是那時的昂熱殺氣凜然。 昂熱拉開了刀架,對著舒熠然說:“擺開架勢,實戰是你最快學習劍術的老師,所有的劍術都脫胎於實戰,每一位劍術大師都是從一張白紙逐漸訓練上去的,傷痕和疼痛就是他們進步的基石。” “是。”舒熠然雙手握住竹劍擺在身前,劍尖斜指向昂熱,他有意在模仿電視劇裡的架勢,也不清楚正確與否。 昂熱沖了上來,爆發速度快到舒熠然幾乎跟不上的地步,他想要揮劍擋住這一擊,但竹劍已經奇跡般地落在了他另一側的身體上,這一下相當不輕,以舒熠然如今的體質都感受到了痛楚。 “太慢了,不夠敏銳,不夠專注,不夠快。”昂熱嗬斥,“難道你和人打架的時候還要想一想怎麼出招嗎?我們都是S級,我在不用言靈的時候你都看不見我的動作嗎?不要去想,直接出招,錯了也沒關係,當你想好的時候別人的刀都砍在你的脖子上了!” 舒熠然退後幾步,緩了口氣:“對不起,校長。” “向我進攻。”昂熱嚴肅地說,“不要道歉,有道歉的功夫去想想你哪裡還有不足,劍術的招式不是短時間內能學完的,但實戰的應變能力永遠都是能最快提高,也是最有用的地方。” 舒熠然這次沒有再接話,他深吸一口氣舉著竹劍,沒有急於發動進攻,而是在觀察昂熱的架勢。他沒學過劍道不懂得所謂的破綻,但他的直覺一向很敏銳。 昂熱的呼吸微微停頓時,舒熠然發起了沖鋒,他在抵達昂熱所在的位置前突然扭轉身體,以滑鏟的姿態將竹劍刺向昂熱。正麵進攻他是沒有機會的,他隻能兵出險招。 舒熠然感覺手裡一痛,竹劍已經脫手而出,昂熱像是猛虎下山般半蹲下來一記肘擊打在舒熠然的小腹,神經的應激反應令他整個人都蜷縮起來。 “有創意,但太笨了。”昂熱冷酷地點評,絲毫不留情麵,“這種攻擊弱點暴露的太多了,等於送死,對身體的掌握還有不足,肌肉遠遠沒有充分調動起來,你的空手道是學來當擺設的嗎?” 舒熠然咬牙站了起來,重新擺好姿勢,他還記得昂熱說的話,故此一言不發。 竹劍碰撞在一起,少年壓抑的吸氣聲在場館內不斷響起,昂熱的教學相當簡單粗暴,持續三個小時單方麵的毆打,直到舒熠然全身青紫再也站不起來為止。 學院新的S級在麵對一百多歲的老S級時被全方麵的碾壓了,在這三個小時中,他甚至沒有擊中昂熱一次。 “如果你僅僅隻有這點程度,那我可真要對新的S級徹底失望了,你難道想憑借求饒來保護你的姐姐嗎?”昂熱俯視著倒在地上的舒熠然,語氣說不出的嘲諷,“隻有實力才是站在這個世界上說話的本錢,我不喜歡你的樣子,你讓我想起了我過去的一個學生,你們都隻會趴在地上,好像別人看不到你們,就會放過你們所珍視的東西一樣。” 舒熠然的全身都軟了下來,無處不在的疼痛如烈火般炙烤著他的神經,這種竹劍應該是特製的,其中添加了金屬的成分讓劍體更加堅硬,而昂熱的話又讓他感覺很難受。 為什麼是難受?他想著自己總不能像個小姑娘一樣哭出來,那樣才是難受,他其實該憤怒的,但他卻在害怕。 “舒熠然,不許你打人!打人是壞孩子的行為,你要是再這麼做,我就不當你姐姐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呢?舒熠然有些想不起來了,大概是初三的時候,那時的蘇茜說話還很稚嫩,卻憤怒的像是一頭小獅子,他從未見過這個有些孩子氣的姐姐這麼生氣過。 當時的舒熠然大概是哭了吧?那時父親剛離去他是最缺愛的時候,任何一點小事都會撕開他心頭掩藏起來的傷痛。 “你別哭啊,我不是那個意思。隻要你以後不打人,我會永遠在你身邊保護你的,遇到委屈都跟我說,我幫你解決,但你不許打人,也不許再把這些事情瞞著我,自己一個人難受,你要乖乖的,做一個善良的人,什麼事情都可以和姐姐說,聽見沒有?我們可以拉鉤!” “還有你們這些人,絕對不許再說這樣的話!初中的小屁孩嘴巴怎麼學的這麼毒,再讓我知道你們嘲笑我弟弟,我就去找你們的父母,看看你們到底有沒有家教!我弟弟不是一個人,我是他的姐姐,我就是他的家長!” “老師,我弟弟打人是我們的不對,我向您道歉,真的很對不起,他還是個孩子,請您原諒他,而且班上的有些同學話語真的太惡意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會讓舒熠然道歉,但他們也必須私下裡向我弟弟道歉。” “什麼叫開玩笑?不是所有惡意都可以用玩笑掩蓋過去的,這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 那時蘇家父母都在外地出差,舒熠然所造成的一切壓力都落在了蘇茜的身上,蘇茜的固執己見在學校的老師中造成了相當不好的風評,明明是她的弟弟動手打了人,她卻要求那些被打的人也要道歉,而且不願意讓步,這給了老師們一個護短且頑固的印象,在高中學生會主席的競選中落敗變成了定局。 舒熠然知道自己姐姐準備了多久,付出了多少心血,將絕大部分時間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卻沒換來公平的結果,但落選那天蘇茜隻是和往常一樣來接他放學,問他喝不喝奶茶。蘇茜從不把這樣的事情告訴父母,於是舒熠然也不敢說,隻從心底覺得虧欠蘇茜。 原來隻是那麼一點點的怒氣,都像是開封的劍,會傷害到身邊的人,蘇茜姐不讓他打人,自己卻吞下了弟弟所犯的所有錯誤。舒熠然從那時開始小心翼翼地收斂起了所有過激的情緒,整個高中兩年他都沒有和任何人結怨,也從來沒有對他人直接表現出生氣或是煩躁一類的情緒。 “你拿什麼保護你的姐姐?求饒嗎?”昂熱的嘲諷紮在了他的心中,他卻隻能難受,舒熠然在想憤怒應該是什麼樣的?就像是心底被人割了一刀,鮮血流出來化成眼淚,如果有一天蘇茜真的遇到了危險,他又能做些什麼? 那隻縱橫著青紫色瘀傷的手臂,再次握住了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