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紫藤花香(1 / 1)

旁邊的兩人還在聊天,不時發出有意收斂後的輕笑聲,舒熠然聽著耳機裡悠揚的日文老歌昏昏欲睡,車輪滾過鐵軌接縫發出接連不斷的頓挫伴奏,像是起伏不斷的潮。時光沿著這輛頗有年歲的列車車身肆意攀爬,沉澱著一路的斑駁若虛隨風飄散,混雜山野純凈的薄雪鬆香,很能讓人放鬆下來體會時光靜好。   列車中悶在一起的空氣算不上新鮮,哪怕日本人奉行禮製出門在外的宗旨是絕不給人添麻煩的刻板守則,所以沒有脫鞋或者吃氣味較大的食物的人,但幾十個人坐在同一間車廂裡依然能通過簡單的呼吸就讓氣息變得復雜而渾濁。   舒熠然並不敢真正睡去,畢竟身邊就坐著一個不知底細的混血種,好在他對於自身的控製能力很強,並不會出現因為閉目而意外睡著的烏龍景象。   他突然嗅到了紫藤花的香氣,並不濃烈,像是沾染上的特製香水的氣味,透著溫暖和明麗。他覺得這種香氣有些似曾相識,但一時沒想起自己在哪裡見過藤花樹或是用藤花香水的人。   舒熠然下意識睜開眼睛,從他的角度上剛好能看到一個剛從他們身邊路過穿著白色毛衣的女孩坐在隔著兩排對向靠過道的座位上,女孩化著淡妝,五官透著柔和的氣息,比身邊的高木明美還要漂亮一些。   無論從外觀上還是直覺反饋給他的感知上,這都隻是一個普通的漂亮女孩,但一次偶然間的目光碰撞,女孩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笑容中彷佛將千百種美好的邂逅融化在這一刻的時光裡,將艷麗兩個字展現的淋漓盡致。   光論顏值這個女孩比不上夏彌或是艾莉西亞,但眸光流轉之下那明艷的吸引力卻隻會比她們更強,能讓偶遇的人心情都變得溫柔起來。   舒熠然從來沒見過這種流露於神色和氣質的美,像是將成百上千的女孩青春的精粹提取成的精華之作,每一刻的神采都有如春天陽光下的花蕊,嬌嫩而鮮艷,連彩虹都隻能當作襯托的背景。   這是最高級的媚,或許並非人間第一的絕色,但眼角一彎就能讓人再難挪開目光,一點笑意能讓百花失色。最讓舒熠然在意的是她的眼睛,如水般溫柔,又像是鏡子反射著讓人心醉的神采。   如果一處清澈的潭水能亮麗的映照出天地的秀美,那多半是因為潭水太深了,深到足以淹沒旁人的目光。   他沒有察覺出什麼異化的氣息,但普通人本不該有這樣的氣質,這使得他微微有些警惕。不過就算血脈能夠偽裝,敵意這樣的情緒卻是很難掩藏的,舒熠然沒有感受到危險的靠近。   中沢一郎站起身來,向著車廂的盥洗室走去,經過這短暫的插曲舒熠然再度閉上眼睛,MP4播放著的音樂卻被他暫停了,他隔著耳機捕捉著周圍的動向,背部的肌肉悄然繃緊。   這個世界上能騙過他直覺的人不多,但在接觸不深時是有可能的。   心理部的教員富山雅史曾經和他交流過,有些演員會每天在自己身上設想一個身份,用漫長的時光和自我催眠去容納那個虛假的身份,長年累月的完善人設,不斷增加細節令其豐滿動人,最後連最親近的人都可能會被他們騙過去。   冷水撲在臉上的冰涼讓中沢一郎的神智清醒了一些,前段時間隨著那繽紛的藥劑流入體內,曾經他引以為傲的理智正在漸漸消退,貪婪、狂暴和嗜血的天性開始占據上風。   但力量感也是實打實的湧現出來,他從以前任人欺負沒人在意的小小股票推銷員變成了如今都市叢林裡最強大的獵手,那些曾經遙不可及的漂亮女人一個一個化為自助的餐點。   或許他應該考慮去研究研究心理學,像是漢尼拔那樣,收獲的效率可能會更高。   不過他不能表現得太明顯,絕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動手,否則可能會被本家的執法人盯上,那些穿著風衣的執法者才是黑暗裡最恐怖的惡魔,會來中斷他的快樂,收割他的生命。   中沢一郎摸了摸大衣內測的口袋,最後兩支進化藥還躺在那裡,就是這東西給予了他力量與歡愉,在過去的二十多年的人生裡,他從未如此的自由過。法律也好道德也罷,都被他踩在腳下隨意踐踏。   他抬頭看著鏡子,想要將自己放肆地表情收斂下去,卻看見上麵緩慢的浮現出半透明的字跡來,像是經過魔術師處理的特殊道具:“本家的執法人已經在這輛列車上了。不過作為撲火的飛蛾,就算會燒死自己,也要堅定的飛向陽光。期待中沢君的最後一舞,以上。”   中沢一郎驚呆了,巨大的恐懼在他的心底炸開,他聽過類似的話。   那幾天他被公司開除後又被混混搶走了所有的錢,女友還因為有錢人對他提出了分手,母親也因為沒錢治療去世。   他跪在靈前,那個站在黑暗裡帶著淡淡的紫藤花香氣的人就是這麼對他說的:“你想報復他們嗎?想要擁有力量嗎?你能拒絕嗎?哪怕再弱小的蛾子也會渴望自由自在的光明,哪怕那光明終會燒死自己,也想體會為所欲為的白天,哪怕隻有一次。”   他接受了那人送來的禮物,那是藍紫色的藥劑,將他體內稀薄的龍血燃燒到了驚人的地步,也帶了野獸般強盛的欲望。   中沢一郎殺掉的第一個人就是因為錢拋棄了他們多年感情的前女友,他本就喜歡肉類,龍化後欲望成倍增強,所以他捏斷了對方身上的每一根骨骼,切下一些臟器當作儲備食糧,然後將剩下的部分扔到了東京灣附近的大海裡。   中沢一郎毫不懷疑鏡子上的話,他已經落入了本家執法人的圈套中,但他並非沒有機會。隻要殺了前來的執法人,他就還有繼續逃亡的可能,車上還有許多普通人,比如那些結伴出行的青年,比如那位從中國來的遊客,還有因為失戀心防很弱的高木明美,執法人也要擔心誤傷的問題,所以他們一定會等到中沢一郎落單再搶先動手。   他掏出藥劑和注射器,慢慢將兩支進化藥全部打進自己的血管裡,困獸亦有血勇,變化緩慢但激烈地凸顯出來,前幾分鐘一切正常,直到有金色的光芒在他的眼底燃燒起火焰般的光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青筋才從皮膚下如躁動的小蛇般凸顯出來,中沢一郎咬住了一旁不太乾凈的抹布才讓自己沒有因為劇痛咆哮出聲。   從肋骨和脊椎都有青黑色的鱗片刺破皮膚生長出來,皮膚紋理變得粗糙,骨質的尖爪取代了指甲,手肘和肩膀都有骨刺帶著黑紅色的血穿透皮肉暴露在空氣中。他的麵容扭曲如惡鬼,鞋子被異化後隻能稱之為“後爪”上的鱗片和骨刃撕裂。   中沢一郎透過鏡子看著自己的異變,那雙泛著金色微光的眼睛裡再也找不出人類的影子,他想要為了自己新獲得的力量大笑,卻發出了低沉的哀聲。   從他接受了那地獄來的藥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喪失了做人的資格,成為了流落世間的惡鬼。他伸出利爪搭在鏡子上,玻璃寸寸開裂粉碎,每一個碎片裡都倒影著怪物的樣貌。欲望的火焰熊熊燃燒,他想起了車廂裡的那些人,他渴望鮮血和食物。   就拿那個失戀的蠢女人來當開胃菜好了,整個車廂都將是他的自助餐廳,他要在執法人反應過來之前把自己喂飽,然後想辦法殺出去。極度的興奮讓他捏爆了洗手池的水喉,冰冷的水流四處噴灑匯入地上汙濁的血流裡,發出水碰到熱油的響聲。   中沢一郎此時的血液和濃硫酸一樣,在被稀釋時會大量放熱,那些血液如酸液般緩慢腐蝕著地板,神話中從地獄歸來的惡鬼也不過如此,宛若匯聚了世間諸惡。   “目標狀態異常,三號預案進入清場流程。”在中沢一郎進入衛生間五分鐘後,有人做出了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