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格擋開對方勢大力沉的一爪,女忍借力後退,座椅的蒙皮被鋒利的爪刃撕碎,海綿一樣的化工填充物漫天飛揚。中沢一郎發出猛獸一樣的怒吼,連不銹鋼的座椅骨架也被一起折斷。 光論進攻性,他比紐瓦克的那幾兄弟還要兇猛。舒熠然單手拆下了一段金屬的行李架,向著中沢一郎的方向橫拍過去,結果這單薄的鐵板直接就折斷了,起不到任何阻攔的作用。他暗罵了一聲,快速躲開環繞中沢一郎的那些銀蝶,猶豫著要不要動用言靈。 因陀羅能起到瞬間扭轉戰局的效果,舒熠然有把握在幾拳內放倒龍化的中沢一郎,唯一不確定的點隻有剛剛行走在列車頂部的人。 現在場上三個人其實都是一對二的情況,不過不管是女忍還是舒熠然都決定優先處理掉這個龍化的怪物,才沒有繼續互相攻擊。 現在看樣子女忍一個人處理這個怪物還是有點困難,舒熠然沒有攜帶武器,如果不想弄傷自己,動用言靈是最有效率的辦法。他嘴唇微動,就要吐出那古老的咒言。 舒熠然此時突然打了個寒顫,向後疾退,某種比龍化的中沢一郎更危險的東西出現在了他的感應範圍裡。列車頂上的應急出口被人掀開了,那個走在車頂上的人終於加入了戰場,一出手便有殺氣如潮席卷四方,仿佛森羅地獄降臨人世! 清寒的古刀畫出完美的半圓,連龍化的中沢一郎都被逼退,刀光中站立著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他的眼中彷佛流淌著熾熱的巖漿,風衣的扣子沒有係上,從襯裡綻放出太陽一般的光明,簡直讓人誤以為親眼目睹了日出的景象。於是男人揮出的每一刀都有日輪的痕跡被一起斬出,彷佛光明的使者。 舒熠然看清了那五彩斑斕的風衣襯裡,像是一副盛大的浮世繪,灰白的巨人屍骨躺在大地上,清泉流過頭骨的左眼眶,從裡麵生出赤身的女神,她披著自己的金色長發,手裡捧著太陽一樣散發光輝的器物。他在臨行之前看過很多關於有關於這個國家的書,知道這應該是日本神話中的天照,她執掌著太陽與光明的偉力,是象征白晝的女神。 最令人驚悚的不是這副奇異的畫,而是揮刀的人,在感知中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就像是一頭夭矯著升空的巨龍,除了校長那個深不可測不知根底的老瘋子不好判定,舒熠然從未在其他人的身上感受到如此恐怖的壓迫感。這難道也是一名S級嗎?不,說不定還要更強! 風衣男人再度揮刀,又是日冕般的光華閃過,刀鋒在中沢一郎堪比鋼鐵的肋骨上留下深深的斬痕,黑色的血潑灑出來。如怪物般深度龍化的中沢一郎在風衣男人的麵前不過是一具等待著被拆卸的模型,那種極致的暴力和殺氣帶給了舒熠然極大的震撼。 舒熠然一直覺得自己缺少了某種必要的因素,很多時候看起來甚至有些好欺負,魄力也好,霸道也罷,除非是那種足以瞬間激發他的怒火的、蔑視生命的情況,其他時候他總是一副溫和平淡的樣子。 這時候舒熠然終於知道自己欠缺了點什麼,作為一個在蘇家人關懷下長大的五好青年,他根本積聚不起多少能被稱為殺氣的東西,連楚子航在這方麵都遠比他做的好。 “他們說,執法人裡有一個天照命!”中沢一郎嘶吼,像是被逼入絕境的兇獸,“原來就是你!你就是天照命!” “卡塞爾學院日本分部,執行局代局長,源稚生執行官。”風衣男人平靜地說,“源氏家族隻有我一人,所以我也是天照命。放棄吧,你沒有機會的。” 舒熠然後退幾步,對方已經亮明了身份,從話語裡蘊含的沛然自信來說這場戰鬥也不需要舒熠然的參與,這位名叫源稚生的執行官想來很快就能結束戰鬥。原來他是日本分部的同僚,這個不大的島國上竟然還有這種級別的王牌專員! 除了校長,舒熠然在本部從來沒見過能和源稚生相媲美的人,一個都沒有! 他伸手想要去拿自己的登山包,女忍的蝴蝶重新飄舞過來,這次舒熠然沒有強行擺脫這些刀鋒的盯防,而是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打算反抗。都是執行部的人大家就沒必要繼續打了,至少在舒熠然看來應該是這樣的。 中沢一郎似哭似笑:“放棄?執行官大人,你知道這兩個字背後蘊藏著什麼嗎?這個世界連一點點的光明都不肯給我,難道還不允許我自己去取嗎?” “像你這樣生活不如意甚至是黑暗的人並不少見,這不是你殺人的理由。”源稚生說。 “那,這就是理所應當的嗎?為了給有錢人的兒子讓路,我就該失去工作、失去女友,連給自己母親治病的錢都會被混混給搶走嗎?”中沢一郎表情更見扭曲,“因為我們生於底層,就一定要忍受這樣的黑暗,不能做出一點點反抗?” “殺戮不是伱所謂的一點點反抗,那些被你殺死吃掉的人就不值得可憐?” “是了,你們這種高高在上的人不會理解的,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光的蛾子,遇到火就會撲上去,燒死誰都不可惜,燒掉整個世界也無所謂,隻是想要觸碰到一點光明……這是一隻蛾子,對於光的饑渴啊。”中沢一郎像是在吟詩,又像是被催眠了,這樣的話本絕不該出自他的口中,內裡蘊含著霜雪般的孤獨,像是有人終於找到了機會,借著他的口說出薄寒的話語,“如果黑暗中的蛾子曾經體會過那一點點的光,它也會不惜一切,哪怕點燃整個世界,隻為了讓自己暖和起來。” 源稚生有些恍惚,他聽出了一絲異樣,像是有某個早已不存在的人借助了中沢一郎復述出來了這寂寥的話語,那個人的影子直至今日還銘刻在他的心中,像是遺世的鬼魂。 “他們都說天照命會讓每個人看見陽光,但像我們這樣生於黑暗的蛾子,隻會被你的陽光烤成焦炭!”中沢一郎咆哮著沖了上來。 太陽般的光芒再次籠罩了車廂的後端,刀鋒和利爪相交,座椅、桌子乃至於列車本身的金屬外殼都被撕裂,舒熠然專心地觀察著刀鋒的軌跡,在腦海中演繹著那蘊含著殺氣的刀刃,源稚生絕對是日本劍道的名家,每一刀都極致簡約卻殺傷力十足,這樣旁觀的機會千金難買。 源稚生手裡的長刀越來越快,幾乎化為了旋轉的絞肉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是鏡心明智流的“卷刃”,借用慣性不斷加快斬擊的速度,以破開對方的防禦。這種古流劍術被很多人認為已經失傳,隻剩下警視廳集各家之長所創立的“警視流”所吸納的幾招,但此刻源稚生將這種劍術信手拈來,日本的混血種社會裡似乎還流傳著這些古流的殺人術。 中沢一郎被逼入了死角,他的血統本身就不高,哪怕是在進化藥的作用下完成了有缺陷的龍化,他也不可能是任何一個準備充分的A級混血種的對手,更何況站在他對麵的是天照命,連舒熠然都看不清底細的天照命。這種進化藥的藥性並不算極強的那種,他的舉動隻是飛蛾麵對蛛網的垂死掙紮。 古刀洞穿了中沢一郎的心臟,像是釘死了一隻還想繼續騰飛的青色蛾子,風衣襯裡金發的天照女神眼神悲憫,像是在為生命的流逝而感到哀婉。粘稠的黑色的血淌在地上,發出“嗤嗤”的異響,宛如硫酸。 舒熠然也垂下目光,這種追逐力量放棄為人的混血種固然該死,聽源稚生所說的話中沢一郎一路上還殺了不少的人,換舒熠然在那裡也隻會想給中沢一郎一個痛快的死亡,但生命的流逝本身並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不值得歡呼或是高興。 源稚生擰轉刀柄,徹底摧毀了中沢一郎最後的生機,他比較偏好於攻擊獵物的心臟,造成大量的失血還能令他們喪失反抗的力量。他思考著剛才那句有些單薄的話,總覺得似曾相識。 舒熠然看著那龍化的個體如石頭般砸在車廂的鐵皮地麵上,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