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孟的，開門！” 　　“廢什麼話，直接砸！” 　　轟！ 　　院門被人硬生生砸開。 　　一群人烏泱泱破門而入。 　　裹著屍體的草席在院中鋪開，一個體態婀娜的婦人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孩童跪在屍體前放聲哭嚎。 　　“爹，你死得好慘啊！” 　　“阿爺！” 　　婦人身旁站著一個披麻戴孝的黑胖漢子，身上孝服不太合身，勒出一道道肥肉，瞪著銅鈴也似的怪眼，指著孟楠怒道：“姓孟的，還我爹命來！” 　　人來的太快，孟楠想走已來不及，他看著黑胖漢子，認出是吳老二的兒子吳奎，得了吳老二五分傻氣，十裡八鄉有名的潑皮莽漢。 　　吳奎懷裡鼓囊囊的，顯然藏了家夥什。 　　這是一言不合就要殺人的節奏啊！ 　　周扒皮好惡毒的心腸！ 　　孟楠心中凜然，往後掃了一眼。 　　富家翁模樣的周扒皮和他的小兒子周坤正站在後邊笑嗬嗬地看戲。 　　二人周圍簇擁著一眾親信護院，將院門堵得死死的。 　　“看來今日是不打算給我留活路了…” 　　孟楠心有驚雷，卻麵如平湖。 　　“好小子，你這是要跑啊！”吳奎看到孟楠裝扮，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孟楠衣襟，伸手去奪包裹。 　　孟楠沒躲，冷聲道：“依大啟律，強盜者，杖一百，流放三百裡！” 　　吳奎聞言一愣。 　　他活了三十年，還是第一次聽說大啟律。 　　好嚇人！ 　　他鬆開包裹，求助地往後看去。 　　周坤一句‘胡說’剛到嘴邊，被周扒皮拉住。 　　小兒子不學無術，但周扒皮常年魚肉鄉裡，熟知律法，知道孟楠說的是真的。 　　雖然近些年來大啟神朝皇權崩壞，對地方管束力大不如前，但明麵上禮法不可廢。 　　周扒皮頗為意外的看了孟楠一眼，這個愣小子何時有了這等心眼兒？ 　　他心中不知為何隱隱發慌，生出一陣煩躁。 　　“今日必須宰了這小子，以絕後患！” 　　周扒皮心中發狠，對吳奎道：“阿奎，說你爹的事。” 　　“對，我爹！” 　　吳奎黑臉一唬，揪住孟楠不放，“小子，你害死了我爹，老子要你償命！” 　　說著舉起拳頭，在孟楠眼前晃悠。 　　孟楠見他舉拳不落，心知這是準備先訛錢再要命了。 　　“你準備訛多少錢？” 　　“莫狡辯，我爹他就是被你身上邪氣…嗯？” 　　吳奎按照周坤教的話術，剛說一半，突然察覺不對。 　　這小子竟然沒有狡辯？ 　　吳奎感覺頭好癢，撓了撓頭，又往後看去。 　　周扒皮父子臉色難看。 　　雖說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麵子活還是得做的！ 　　吳奎這個夯貨！ 　　屁大點事都辦不明白！ 　　周扒皮對周坤使個眼色。 　　周坤叱道：“姓孟的，你承認害死了吳老二？” 　　孟楠搖頭道：“我身受重傷，走路都費勁，如何害人？” 　　“你沒直接殺人，但你身上的邪氣會害人！” 　　周坤指著孟楠，高聲道：“鄉親們，看這人的鬼樣子，他染了疫病，自己死了不打緊，卻跑回來禍害大家！” 　　眾人頓時鼓噪起來。 　　傳到門外聚集過來的村民耳中，引起一片嘩然。 　　“死外邊多好！” 　　“就是，跑回來害人！” 　　“外鄉人就是外鄉人，養不熟的白眼狼！” 　　… 　　惡言惡語傳來。 　　孟楠麵不改色，對周坤道：“你既然說我染了疫病，卻還領著人往我家闖，你真是不怕死啊！ 　　還是說…你想帶大家一起死？” 　　“……” 　　喧鬧聲驟停。 　　周坤神色僵住…姓孟的賤種何時這般伶牙俐齒了？ 　　周圍親信雖知是假，但心中仍然懼怕，紛紛往後退去。 　　門外村民不明就裡，推搡著往裡麵擠要瞧熱鬧。 　　頓時一陣混亂。 　　周坤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如何辦了，看向老爹。 　　周扒皮猛地喝道：“狗崽子妖言惑眾，吳奎，抽爛他的嘴！” 　　吳奎掄起巴掌就要扇。 　　孟楠攥著銀子在吳奎眼前晃了一下。 　　吳奎見了銀子，兩眼放光，一時間也忘了打人。 　　孟楠低聲道：“他們讓你訛我多少錢？” 　　吳奎下意識回道：“二十兩銀子。” 　　“我給你三十兩！” 　　“好好好！” 　　吳奎樂得咧嘴大笑，伸手要銀子。 　　孟楠卻道：“然後呢？他們讓你一刀殺了我？” 　　吳奎駭了一跳，“你、你怎麼知道！” 　　孟楠看到周坤察覺不對，已經邁步往這邊走來，連忙加快語速： 　　“你殺了我，再然後呢？” 　　“然後…” 　　吳奎又感覺頭癢了。 　　“然後周坤會讓他大哥把你抓起來，你到時就是殺人犯，按大啟律會被淩遲！” 　　“千刀萬剮！” 　　“你吳家祖上留下的房子、田產都將是周家的！” 　　“你那漂亮老婆會被周坤天天玩弄，你的兒子…” 　　“嗬嗬，你難道沒發現你兒子一點都不像你？” 　　“細眼、塌鼻、大嘴…分明和周坤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哈哈哈，你個大傻子，帶了綠帽子，還被仇人像狗一樣使喚！” 　　孟楠聲音好似惡魔低語，鉆入吳奎腦子裡。 　　吳奎臉色由最開始的不屑，變作驚懼，而後化作羞憤。 　　他突然想起兒子剛出生時村中流傳過的風言風語，頓時怒火攻心，一張黑臉漲得紫紅，血貫雙瞳。 　　“吳奎！” 　　便在此時，油頭粉麵的周坤來至近前，狠狠推了吳奎一下。 　　“傻愣著乾什麼呢！打他啊！” 　　周坤像尋常那樣，頤氣指使地嗬斥吳奎。 　　“你！才！傻！”吳奎轉過身來，瘋魔了一般，雙目猩紅，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剔骨尖刀。 　　“你…” 　　周坤被嚇懵了。 　　吳奎突然探出大手抓住周坤頭發，持刀就往周坤胸口捅。 　　噗！ 　　“我不是傻子！” 　　噗！ 　　“你才傻！” 　　噗！ 　　“讓你玩我老婆！” 　　噗！ 　　吳奎被噴了一臉血汙，尚不自知，隻顧著拿刀去捅，一刀又一刀發泄著心中怒火。 　　“啊！殺人了！” 　　圍觀的村民發出驚恐叫喊。 　　“坤兒！” 　　“快去救人！” 　　“莫跑了姓孟的狗崽子！” 　　周扒皮眼看著兒子被捅，目眥欲裂，卻愛惜老命，不敢上前，著急忙慌地催促親信。 　　隻是這幫人平日裡盤剝鄉裡，找書苑www.zhａoshｕyuan.com 欺壓良善都是一把好手，但何時見過這等血腥？ 　　一個個都像呆頭鵝，嚇傻在原地。 　　“廢物！” 　　“全都是廢物！” 　　周扒皮氣得吹胡子跳腳，隻得忍著肉疼道：“抓住吳傻子，賞銀一兩，抓住孟楠，賞銀三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終於有人肯出頭。 　　隻不過大家都不傻，一個失心瘋拿著刀的傻子，和一個手無寸鐵的病秧子，而且賞錢還多，是個人都知道追誰。 　　眾人繞著吳奎走，爭先恐後往後院追去，沒走多遠，孟楠沒見到，卻看到一地銅錢。 　　“老子先撿到的！” 　　“別搶！” 　　“入你娘！” 　　眾人哄搶銅錢，大打出手，亂作一團，已然忘了追捕孟楠……一枚銅錢再少，抓到手中那也是錢，而他周扒皮承諾的再多，卻和放屁差不多。 　　等周扒皮趕到後院，好不容易製止了眾人，再去搜尋孟楠，找遍了整座宅院，孟楠卻像人間蒸發一樣，不見了蹤跡。 　　“抓住孟楠，賞銀百…賞銀十兩！” 　　“要活的！” 　　周扒皮看著被捅得沒人樣的小兒子，怒吼兩聲，眼睛一翻，昏死過去。 　　—— 　　距離下溪村後山百米的一處山溝。 　　孟楠從枯草堆中鉆出來，虛脫地癱在地上。 　　“傻子發起瘋來太可怕了…” 　　孟楠心有餘悸地長舒口氣。 　　好一會兒緩過勁，孟楠從地上爬起來，艱難地向大山裡行去。 　　“養好身體…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