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如同一道黑色的帷幕，遮住了皎潔的月光。軍營中空蕩蕩的，本該巡夜的士兵不見了蹤影，隻留下孤零零的火把在營墻上閃爍。 　　大帳之中，五名千戶正襟危坐，桌上擺著幾隻酒碗和一壺米酒。 　　“鄭千戶，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這可是謀反啊。”吳千戶有些緊張地說道。 　　鄭伯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吳昶才是謀反！遼東的士兵們已經十年沒拿到一分軍餉了，大家的怨氣已經要壓不住了。我們不要吳昶的腦袋，士兵們就會要我們的腦袋！” 　　眾人沉默不語。 　　“我們守衛國家到底是為了什麼？餓著肚子，衣衫襤褸。低三下四地問上麵討吃的，還要被那群根本不懂打仗的文官看不起。你們到底還有沒有一點武人的尊嚴？”鄭伯虎一拳砸在了桌上，大聲吼道。 　　“起兵，找朝廷要個說法！”千戶錢文兆拍案而起。他是軍中的後起之秀，今年才二十四歲。 　　吳千戶勸道：“你們還年輕，千萬不能沖動……” 　　鄭伯虎猛地站了起來，拔出了佩刀指著吳千戶：“我弟弟被吳昶殺了，人頭還掛在軍營門口！那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弟弟，你當然無所謂。因為這次死的不是你家人！” 　　眾人趕忙拉住鄭伯虎，好說歹說才讓他放下了刀。 　　“要給軍餉早就給了。這群貪得無厭的文官根本不會在乎我們的想法，隻能用刀子和他們講道理！”鄭伯虎抹去了眼角的淚水。 　　錢文兆給每個碗都倒滿了酒：“我們這麼做是為了拯救大周。如果各地的文官還是牢牢掌握軍隊的後勤，那麼軍隊永遠不會有戰鬥力。烏爾努人南下之時就是大周覆滅之日！” 　　“這事史將軍知道嗎？”一個千戶問道。 　　鄭伯虎點了點頭。眾人不再反對，而是拿起了酒碗，一飲而盡。 　　“立刻去動員士兵，南門見。大周萬歲！”鄭伯虎起身說道。 　　“大周萬歲！”眾人紛紛行禮。 　　燕京。 　　城墻上守夜的士兵打著哈欠，正準備倚著墻睡覺，突然看到大隊人馬正向城門進軍。 　　這個點不可能有人來燕京，更何況是浩浩蕩蕩數千人。他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但最終發現並未看錯。 　　一隊隊手持火把的士兵開始在城下列陣，為首的將官用馬鞭直指城頭：“開門！” 　　“遼東鎮的兄弟？這麼晚了來燕京作甚？”那守夜的士兵看了下部隊的旗號，感覺十分異常。 　　“烏爾努人南下，細作就藏在燕京城。得吳巡撫軍令，前來支援。”鄭伯虎說道。 　　守夜士兵拿不定主意，於是說道：“我們並沒有收到這個消息，等我去核實一下。” 　　“軍令如山！要是耽擱了你付得起這個責任嗎？立刻打開城門迎接我軍入城。否則我們就要攻城了！”鄭伯虎大吼，拔出了雪亮的長刀。 　　“北風！”士兵們紛紛亮出了武器，開始變陣。後方的雲梯縱隊喊著號子就開始往城墻沖。 　　那士兵十分無奈，和旁邊的百戶確認了一下之後，立刻打開了城門。 　　“誅殺叛賊吳昶！”遼東士兵們咆哮著沖入了城中，對著巡撫標兵就是一頓砍殺，一個活口也沒留。 　　不過三十分鐘，全城就陷落了。遼東兵們將巡撫衙門團團包圍，旁邊地上跪著的就是縣令一家。 　　“給我守住糧倉和金庫，不準任何人碰裡麵的東西。這是史將軍的命令。”鄭伯虎低聲說道。 　　吳千戶低頭領命。 　　遼東，黃家大院。 　　“史將軍來訪，真是蓬蓽生輝啊！”黃老爺子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史雲年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指著椅子道：“坐。” 　　“是，是。”黃老爺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連忙坐下。 　　“我早就聽聞遼東八大家的厲害。今日有幸能看到黃家大宅，真是令史某好不羨慕。”史雲年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黃老爺子諂笑地掏出了一張銀票，想遞過去，但史雲年連看都沒有看。 　　“把大周的鎧甲，刀劍，鹽鐵，高價賣給烏爾努人，真是一門暴利的生意啊！養肥了你們這群朝廷的蛀蟲，但我將士的鮮血誰來買單？” 　　屋外已經站滿了遼東士兵，將整個黃家大宅圍得密不透風。 　　但黃老爺子畢竟是在關外見過世麵的，顯然沒有被嚇到：“你這可是謀反，要是被巡撫大人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史雲年聳了聳肩：“如果沒算錯時間的話，我的軍隊已經開進燕京了。今晚吳昶必死無疑，所以你想好了再說話。” 　　黃老爺子瞇起了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來客。史雲年是大周成名已久的將軍，鎮守遼東二十年從不出差錯，看來今日真的是來攤牌的了。 　　史雲年說道：“之所以和你談，是因為你有一個好兒子，但這並不代表我有所顧忌。我給你兩條路。第一，你把其他家族的底細交給我，他們的秘密倉庫，他們的關係網，我全都要。第二，你們黃家去死，我保證你全家老小一個都跑不了。” 　　“我們黃家有什麼好處？”黃老爺子眉頭一挑。 　　“以後關外的生意就是你們一家的了，不會再有人和你們黃家競爭。但你們所得的一半要交給我，賣什麼，賣多少，賣多貴由我們兩家一起決定。” 　　黃老爺子思索片刻，回答道：“成交。” 　　燕京，巡撫衙門。 　　吳昶一家如同死狗般被拖了出來，到處是哭喊聲。但所有人都不為所動，冷冷地看著他們。 　　錢文兆嘶吼道：“叛賊吳昶，找書苑 www．zhaoshuyｕaｎ.com 克扣軍餉，貪汙金銀百萬兩，此為一罪！” 　　鄭伯虎獰笑著一刀捅入吳昶身體，後者立刻大聲慘叫了起來：“這軍餉不止我一人拿了啊，內閣，兵部都是有份的。” 　　“殘害將士，殺害討餉士兵三百二十八人。此為二罪！” 　　鄭伯虎又是一刀，頓時鮮血四濺，吳昶痛的說不出話來，倒在了地上喘氣。孩子們哇哇大哭，女人們也嚇得淚流滿麵。 　　“官商勾結，走私軍械、鹽鐵給烏爾努賊寇。此為三罪！” 　　鄭伯虎抓住了吳昶的領子，拎死雞一樣把他提了起來。 　　“濫用職權，幫助表親擔任軍需官以便克扣軍餉。此為四罪！” 　　“侮辱士兵，以辱罵、鞭笞士兵為樂。此為五罪！” 　　“荒淫無度，強占軍戶之女為妾。此為六罪！” 　　“兼並土地，侵占百姓農田四萬六千畝。此為七罪！” 　　錢文兆每說一條，鄭伯虎都會給吳昶來一刀，但統統避開了要害，確保吳昶短時間內不會死。 　　“遼州巡撫吳昶，欺上瞞下，殘害忠良，天怒人怨，人神共憤。有此七罪，當誅九族！傳我命令，斬！”錢文兆紅了眼眶，但聲音還是很堅定，沒有一絲動搖。 　　大周靈德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晚，巡撫吳昶，縣令田定國被殺，全家男女老幼無一人幸免。叛軍繳獲糧草三萬石，金銀十萬兩。遼東八大家除黃家以外全部被殺，繳獲糧食二十萬石，金銀珠寶以及錢莊銀票難以計數，估價約在二百萬兩之上。 　　天下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