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敵在軍府(1 / 1)

趙歙被王猛拒之門外,並沒有善罷甘休,他擔心自己辦事不力,被桓熙怪罪,又不敢冒犯王猛,將他強行綁去漢中。   思來想去,覺得隻能用笨法子,用誠意打動對方。   翌日,趙歙在華山結廬,就選址在王猛家附近。   王氏在門口望了一眼,回屋說道:   “那人似乎鐵了心,非得見夫君一麵,否則是不打算走了,夫君何不邀他進門一敘。”   王猛手持書卷,漫不經心道:   “他奉命前來,沒能請得動我,有辱使命,不過是擔心桓熙怪罪罷了,即使我當麵拒絕,他也會守在此地。”   說著,王猛拿出一封信擺在桌上,對妻子道:   “你將此信轉交給他,告訴他,桓刺史見過此信,必然不會怪罪他。”   王氏上前接過信封,不解道:   “夫君在此隱居,是為靜候明主,如今有人尋訪上門,誠心相邀,卻要閉門不見。   “桓家好歹也是一方諸侯,坐擁六州之地,卻不能使夫君動心,真不知道夫君究竟是在等誰。”   王猛笑道:   “君擇臣,臣亦擇君,我王景略乃天下奇才,當然得要尋個好買主。   “我若前往漢中,桓熙可堪輔佐,自然皆大歡喜,可他若是沽名釣譽之輩,隻怕此行難以脫身,倒不如繼續留在華山,靜待時機。”   王氏嘆息道:   “你老說時機、時機,真不知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   王猛收起了笑容,正色道:   “快了,石虎發配東宮衛士十餘萬往涼州,這些虎賁怨氣深重,早晚必生叛亂。   “況且,我聽說如今石虎病重,以幼子為儲君,這是取亂之道。   “我料定,群雄即將並起於北方,各路英雄粉墨登場,屆時,我自會出山,麵試主君,尋得天命真主。”   王氏從不懷疑丈夫的能力,隻恐他埋沒了自己的才華,終老山林,今日聽他這般說,也終於放下心來。   她出門找到趙歙,將王猛的書信奉上:   “我家夫君讓先生將此信交給桓刺史,刺史必然不會怪罪先生。”   趙歙將信將疑的接過信封,好歹是能夠借口送信,回去漢中,趙歙在謝過王氏之後,留下禮物,當即告辭。   話分兩頭,趙歙帶著信件返程期間,漢中的征虜將軍府中,桓熙也在與他的心腹們磋商一項新的土地製度,均田製。   此前,梁州被一分為二,東晉與成漢各占四郡,相互攻伐,以致民不聊生。   苛政、兵禍猛如虎,民眾為了逃避兵役、勞役以及沉重的賦稅,紛紛選擇拋荒,另謀生路。   梁州境內,存在大量的無主荒田,這無疑嚴重影響了財稅收入。   為了恢復生產,保證財稅來源,桓熙決定統計荒田,將這些田地都記作公田,按人口為流民分配田地,民眾向官府交納租稅。   桓熙計劃為年滿十五歲的男女授田,其中,男丁授露田八十畝,女子四十畝。   擁有耕牛的家庭可以額外獲得土地,每頭耕牛多授三十畝,上限為四頭耕牛。   公田屬於官府所有,禁止買賣。   與北魏均田製的不同之處在於,桓熙不設世業田,不為奴婢授田。   所謂世業田,亦稱永業田,是北魏在公田之外,另外向男丁分配的二十畝田地,公田在死後收歸國有,而永業田則無需歸還,可以傳給後世子孫。   世業田的存在必將使得若乾年後,公田日寡,而私田漸多,新生人口無田可以分配,最終致使均田製土崩瓦解。   桓熙定下的租稅並不高,他參照隋文帝時期的稅額,以一夫一妻為一床,一床授田一百二十畝,另有少量的桑田、麻田,每年,每對繳納三石粟米為租稅,又以絹一匹、綿三兩位戶調。   戶調起於東漢末年,是按戶征調的賦稅。   為了鼓勵婚育,桓熙規定,單身男女所要繳納的賦稅與夫妻等同。   想要在亂世中有所作為,人口必不可少,桓熙並不鼓勵年輕女子守節,當然,他也不會強迫寡婦再嫁。   實際上,哪怕是寡婦,她們作為女子分得得四十畝公田,也足以使她們承擔起賦稅。   畢竟在隋文帝時期,部分人稠田少的地區,民眾實際隻能分得二十畝地,一樣要承擔這麼多得租調。   桓熙有關均田製的想法一經提出,征虜將軍府的將佐們便旗幟鮮明的分為了兩派。   一派以朱序、鄧遐、桓伊、沈勁等親信為主,他們緊緊跟隨桓熙的腳步,表態支持在梁州推行均田製。   而另一派人則認為這是在與民爭利,官府下場收租,有損威嚴。   桓熙臉色陰沉地掃視著反對他的本地官員,眾人不敢與他直視,紛紛低下頭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見桓熙沉聲道:   “我知道,你們之中有些人不願我撫納流民,為他們分配土地。   “否則,世家大族如何隱匿人口,侵占良田。   “我出自龍亢桓氏,並非寒門,你們的那些小心思,我一清二楚,不要道貌岸然的再拿與民爭利說事。   “今日之前,我以為敵人遠在關中,沒想到,我的心腹大患,就在這征虜將軍府!   “如今中原淪陷,神州陸塵,不說讓你們舍家為國,為何隻顧著為宗族爭利!”   說著,桓熙站起身來,在眾目睽睽之下,抽出腰間的佩劍,怒道:   “我意已決,敢諫者斬!   “醜話說在前頭,誰敢私底下阻撓均田令,從中作梗,請試我寶劍是否鋒利!”   桓熙突然發怒,驚得反對者們兩股戰戰,紛紛閉口不言,他們毫不懷疑這位權臣之子是否真的有膽量殺人。   而此時,眾人也終於明白,桓熙為何非得在推行均田製之前,進行軍事改革。   他將梁州最精銳的一萬將士盡數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就是預見了士族豪強們對待均田製的反對態度。   也就是有這支軍隊在,桓熙才能力排眾議,在朱序等人的支持下,強行下達均田令。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桓熙不確定是否會有豪強利欲熏心,沖動之下聚眾叛亂。   但他將戰兵布置在漢中周邊,就已經做好了率眾平叛的準備。   對於桓熙來說,目前最要緊的,便是盡快恢復梁州生產,為自己將來角逐關中,創造一個富饒的後方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