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前燕的威脅尚且難以解除,關中的樂平王石苞亦有不臣之心。 長安,樂平王府,石苞召集將佐,憤慨道: “石遵廢殺天子,妄自稱帝,如今又將沛王賜死,罪惡滔天! “我若不為兄弟報仇,與禽獸何異!” 然而,麾下將佐的反應卻出乎石苞的預料。 也許是石遵坑殺降卒的殘酷手段,真的使人心生畏懼,左長史石光、司馬曹曜等人竭力勸諫,石光苦諫道: “當今天下已定,大王不宜起兵,況且石遵有石閔、姚弋仲等猛將輔佐,沛王十餘萬大軍,一戰擊潰,此誠不可與爭鋒,還請大王三思。” 眾人紛紛附議,石苞勃然大怒,他大喝道: “縱使鄴城有精兵強將,莫非我關中將士便是烏合之眾,我意已決,休得再諫!” 石苞沒有自知之明,但這些將佐卻清楚他的能耐,若真起兵東出,爭奪天下,必然會步石沖的後塵。 因而,哪怕石苞已經鐵了心想要出兵關東,可一想到事敗之後,眾人的淒慘下場,將佐們依然在苦苦哀求。 石苞見狀,認為麾下將佐不能與自己同心,被怒活沖昏頭腦的他憤而離席。 石光與曹曜等人還在商量應該想個什麼辦法,好使石苞回心轉意。 不曾想,王府衛隊披甲執銳闖了進來,這些衛士不由分說,將此前反對石苞出兵的眾人拿下。 石光驚呼道: “大王!我等忠心輔佐大王!何至於此!” 眾人也紛紛呼喊: “大王!臣等無罪!我要麵見大王!” “放開我!讓我去見大王!” 然而,他們聲嘶力竭的呼喊,卻並未喚回石苞的心意。 一眾將佐,及其子嗣百餘人,盡遭石苞下令殺害。 哪有當主公的,隻因僚佐勸諫,便將他們盡數誅殺,雍州之人,無不為此膽寒。 深夜,長安城外,眾多雍州豪強秘密聚集在京兆杜氏的莊園之中。 京兆杜氏為關中望族,今日召集豪傑之人,正是西晉名將杜預之孫杜鬱。 杜鬱環視眾人,沉聲道: “樂平王執意統率關中將士東出,爭奪中原,此人誌大才疏,必為石遵所敗,我等隻恐受其牽連,今日杜某將諸位請來,就是要問計於諸君。” 僅僅是僚佐們勸止,就遭到殺害,一旦石苞號召雍州豪族一同東出,誰又敢不從。 可偏偏石苞並非成事之人,而朝廷對待叛亂又秉持殘酷的鎮壓手段,幽州三萬冤魂,至今在鄴城飄蕩,又如何不讓眾人恐懼。 眾人對此心知肚明,許久,隻見一人起身道: “我有一計,或可使石苞罷兵。” 在場之人循聲望去,卻覺得此人很是麵生,正欲詢問此人身份,杜鬱之弟杜胄起身介紹道: “這位是秦州略陽人權翼,故漢左輔都尉權忠之後,與胄友善,今日聽聞群賢畢至,胄特邀權兄出席,權兄有急智,諸君或可聽其一言。” 眾人見有杜胄作保,盡皆洗耳恭聽。 權翼笑談道: “欲使石苞罷兵,此事易耳,不如遣使往漢中通報消息,告知桓熙,石苞即將東行,以關中空虛為由,邀他出兵。” 有士人冷笑道: “桓熙兵微將寡,此前高力之亂,尚且不見此人有所動作,如今又怎會進軍關中。” 權翼搖頭道: “桓熙有北伐之誌,否則又何必與梁州士族交惡,隻為足兵足食。 “此前高力之亂,雖然聲勢浩大,但也不過是流寇罷了,難成氣候。 “如今卻形勢不同,北境紛亂,各路藩王覬覦神器,又有燕人逼近冀州,為心腹大患。 “桓熙若能占得關中,石遵又怎敢置咫尺之遙的燕人於不顧,而勞師遠征,攻打關西。 “況且,諸君誠心相請,桓熙若是置之不理,有失關中父老之望,天下人也將質疑其是否真的有心光復神州。 “我料定,桓熙必然會厲兵秣馬,隻待石苞東出,即可揮師北上。 “而諸君又可將桓熙有意北伐關中之事,告於石苞,石苞見桓熙意圖襲其後方,又怎會置關中安危於不顧,冒然出兵爭奪中原。 “如此,東出之議,自當罷棄。” 眾人聞言,豁然開朗,紛紛稱善,對於權翼,也不由高看一等。 杜鬱望向眾人,問道: “諸君,不知哪位願意往漢中報訊?” 眾人麵麵相覷,都不願意出麵攬過這事,權翼見狀,起身道: “若是諸君信任,權某願意前往漢中,拜謁桓熙。” 他此番離家,本就是為了尋訪明主。 秦州與梁州毗鄰,權翼對桓熙之名也多有耳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雖然桓熙在梁州推行的政令,對士族不太友好,但觀其所作所為,必然心懷遠誌,權翼決定往漢中走一趟,親眼瞧瞧這個被時人譽為雛鳳的一方諸侯。 見權翼主動請纓,眾人無不欣喜,杜鬱立即贈予他盤纏,但未付書信。 如果權翼在半道被捕捉,他是秦州人,也牽連不到雍州士族。 翌日,權翼與杜氏兄弟辭行,隻身前往梁州。 其實,桓熙並非是權翼的第一目標,他本是要前往關東,投靠姚弋仲。 姚弋仲在隴右威望之高,就連苻洪也要遜色三分,隻是關東兵荒馬亂,權翼故而滯留於長安。 如今,恰逢有此機會,權翼決定先往漢中走一趟,若桓熙並非明主,再去投奔姚弋仲也不遲。 而此時的漢中,桓熙正在整軍備戰,他等候已久的時機即將出現,又怎會心生懈怠。 趙歙在為桓熙請來王猛之後,又曾數次前往關中,為桓熙收買邊關守將,繪製沿途山川地貌。 桓熙也沒有食言,他暗中征辟趙歙為征虜將軍府從事中郎,作為自己的近侍官。 之所以是暗中征辟,不願公諸於眾,也是為了掩護趙歙的間諜活動。 王猛已經卸去了南鄭縣令一職,桓熙之所以讓他主政南鄭縣,不過是為了讓他盡快展現才能,以使幕府將佐心服罷了。 如今北方大亂將至,一切以軍事為先。 縱使王猛身兼軍、政、謀三方麵的才能,但也難以一心三用,在兼顧南鄭縣政務的同時,為桓熙運籌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