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哄搶物資(三千)(1 / 1)

張重華狐疑的打量著二人,不解道:   “我聽說桓熙在關隴以分田為名,邀買人心,遠近紛紛歸附,你二人又為何背棄他,前來投我。”   張石生一聽這話,當即滿懷怨恨的說道:   “我為桓熙奮不顧死,曾與石苞的哨騎遊鬥於長安城外,又在略陽之戰中多次負傷,如今隻是與人爭奪繳獲,桓熙卻要殺我!”   張重華挑眉道:   “你是與何人搶奪?”   郭振翅接話道:   “大王,正是在下,我也曾為桓熙出生入死,但他不念舊情,要在明日將我二人處以極刑,實在讓人心寒。”   張重華並沒有輕易相信他們,而是派人去向今日沿河巡視的將士求證此事。   正巧,早些時候,張石生與郭振翅在打掃戰場時,揮刀相向的一幕,也被河對岸的涼軍瞧了去,對此印象深刻。   張重華得知張、郭二人果真犯了軍法,這才放下了疑心,催促道:   “你二人此前說有重要軍情呈報,究竟是何事,速速道來。”   張石生連忙道:   “大王,關中生變,桓熙有意退兵。”   張重華聞言,大失所望,他冷哼道:   “憑你二人的身份,又怎麼可能知道此等機密!”   張石生連忙解釋道:   “此前我與郭振翅在帥帳之外等候發落,親耳聽到桓熙與諸將在帳內議事,據說是苻洪出兵進攻潼關,形勢危急,桓熙於是召集眾人商議退兵。”   一旁,郭振翅也忙不迭的點頭。   哪怕二人說得信誓旦旦,張重華也沒有完全相信。   他對此將信將疑,在張石生、郭振翅被人帶走,暫時看押之後,張重華召集諸將,集思廣益,與他們共論此事真偽。   其幕僚,別駕從事索遐沉吟道:   “關東群雄並起,局勢混亂,苻洪部眾本為關西之人,隻是被石虎強行遷去了中原。   “如今桓熙雖然占據關隴,但精兵盡在隴右,苻洪又怎會對此無動於衷。   “一旦苻洪出兵,桓熙必然是要回師救援。”   說著,他索遐拱手道:   “大王,下官以為,此事或許真有可能,還請大王派人查驗。”   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查驗此事真偽,又豈是短時間內能有結果的。   正當張重華為此煩惱之時,有哨騎回稟,原來是晉軍派遣使者孤舟渡河,前來拜營。   張重華以為是來索要張石生、郭振翅二人,不曾想,使者是來下戰書的。   “我家主公希望涼軍能在明日後退五裡,容我軍渡河,擺開陣型,與涼軍會戰。”   使者躬身請道。   張重華並未立即答復,而是借口要與諸將商議,將使者請去休息。   使者一走,索遐立即道:   “大王,桓熙憂心身後,必然是想要與我軍速戰速決,大王切莫答應他。   “不妨與他繼續僵持在洮河兩岸,桓熙進退維穀,必定急而生亂!”   張重華卻自有妙計,他笑道: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不如暫且答應桓熙的請求。   “想來,臨戰之前,桓熙必當鼓舞士氣,待他渡河,我卻堅守營寨不出,必可奪其氣。   “待晉軍銳氣盡喪,我再發兵,擊其惰歸,必能克敵製勝!”   眾將深以為然,紛紛出言恭維,一個接一個的馬屁,簡直快要將張重華捧上了天。   張重華隨即喚來晉使,答應與桓熙決戰的提議,派人送他過河,去向桓熙復命。   翌日,當張重華摩拳擦掌,準備給桓熙一點小小的前涼驚喜之時,卻怎麼也等不來晉軍渡河。   張重華覺得其中蹊蹺,趕忙派遣斥候渡河察看情況。   不久,斥候匆匆回報:   “大王,對岸隻剩一座空營,晉軍似乎已經退走。”   眾人聞言,無不驚詫,張重華反應過來,懊惱地直跺腳:   “哎呀!桓熙是故意邀我決戰,好使我放鬆警惕,自己連夜逃走了!”   此時,張重華已經陷入了慣性思維,不再懷疑苻洪進攻關中一事的真假。   在他看來,桓熙是急於脫身,才想了這麼一個辦法。   張重華麾下的將佐對此深信不疑,畢竟,當自己中了別人一個計謀之時,你很難發覺,這隻不過是對方的計中計。   涼軍眾將紛紛請求追擊晉軍,張重華也希望趁機席卷秦州,割占隴右,當即下令,全軍拔營,渡河追擊。   在渡過洮水之前,涼軍還存了一份小心,擔心晉軍突然殺出。   畢竟半渡而擊的例子,在古代戰爭史上並不少見。   為此,張重華還特意下令,各部分批過河,原地結陣以固守。   但別說晉軍伏兵,就連天上的飛鳥都沒有看到幾隻。   這下子,上至張重華,下至普通將士,再也沒有了防備。   當涼軍趕來晉軍的營地,四麵木墻已經被推毀,營中滿地狼藉,盡是被拋下的輜重。   看得出來,晉軍走得匆忙,甚至來不及帶走這些輜重,唯恐拖累了速度。   又擔心在夜裡縱火燒毀,會被涼軍斥候發現端倪,因而遺棄在此。   看到這些輜重,涼軍將士無不紅了眼睛,哪還管什麼軍令如山,他們爭先恐後的出手搶奪。   為了比旁人跑得快些,他們脫去了盔甲;   為了比旁人拿得多些,他們丟棄了兵器。   這樣的混亂,即使是張重華也不能禁止。   張重華十六歲繼位,時年二十。   此前都有謝艾替他領兵,這是張重華第一次領軍作戰,不曾見到過這樣的場麵,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一時間,涼軍大亂,不少將士為了搶奪戰利品,而大打出手,哪還顧得上袍澤情誼。   在遠處的一座高山之上,桓熙正眺望著營寨中的亂象,他朗聲笑道:   “敵軍已亂,該是我軍殺回戰場的時候了。”   原來,晉軍根本就沒有走遠,而是埋伏在前方,等著涼軍因為搶奪戰利品而發生騷亂。   昨日,桓熙因為張石生、郭振翅爭奪繳獲的玉佩,而得到靈感。   自古以來,由於部眾搶奪戰利品而遭遇大敗的例子屢見不鮮,三國時期,曹操就曾故意遺棄輜重,引得袁紹大軍哄搶。   在北魏末年,也有崔延伯的三千具裝甲騎連破叛軍數個營寨,卻因為爭搶物資,而被叛軍回身殺敗。   袁紹、崔延伯尚且不能禁止,又何況是初上戰場的張重華。   當然,涼軍之所以敢於搶奪物資,也是誤以為晉軍早已經退走,沒有了外部的威脅,自然也不會防備晉軍回身來攻。   眼見身邊的同伴出手搶奪,自己又怎能無動於衷。   由於普通士兵沒有軍餉,為了激勵他們作戰,一般是被允許私掠戰利品的,涼軍將士因而有恃無恐。   而這也正是桓熙苦苦等待的時機,他當即下令,讓人揮舞令旗,放出響箭。   早已埋伏在山穀的晉軍各部望見信號,紛紛殺出,鄧遐率領騎兵策馬在前,鄧羌統率步卒緊跟在後。   東方的喊殺聲響徹天際,張重華見狀大驚,呼喊著讓將士們扔掉手中的物資,重新穿戴盔甲,集結陣型,與晉軍作戰。   可誰又舍得丟棄,常言道,人為財死,鳥為食完。   他們帶著搶來的錢糧拔腿就跑,爭先恐後的想要逃回河西。   三萬涼軍頓時大潰,再無陣型可言。   張重華茫然無措的看著這一幕,他不知道,自己身為涼王,這些人哪來的膽子,居然敢違背自己的軍令。   但晉軍轉眼間就將殺到,形勢危急,已經不容他思考,索遐催促著張重華離開,不惜鞭打張重華的坐騎。   馬兒吃痛受驚,向西奔馳,眾人也趕忙翻身上馬,追了過去。   張重華的腦海中一直有一個疑問縈繞著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莫非這些人就不知道,一旦潰敗,就將遭到晉軍單方麵的追殺。   其實,涼軍將士當然清楚,但誰也不願意放下到手的財富。   他們不需要跑得過晉軍,隻需要跑贏軍中袍澤即可,自然會有落在後頭的人替他們拖住晉軍追擊的腳步。   洮河東岸,一場單方麵的追擊戰正在上演,涼軍不復往日的風光,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身後的追兵。   晉軍廢棄的營寨距離河岸邊足有五裡的距離,這一路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就連洮河之中,也有浮屍在水麵上飄著,連河水都被染紅。   桓熙漫步期間,並沒有悲天憫人的心態,而是以振奮欣喜居多。   戰果已經統計出來,由於涼軍逃得太快,此戰殺敵不過三千,抓捕來的俘虜也僅有五千人。   隻是那些僥幸逃出生天的涼軍,早已沒有了戰意,不堪驅使。   張重華回到河西營寨,連忙派遣使者與桓熙請和,表示願意放棄涼王、丞相等官爵,希望兩家能夠罷兵言和。   不等使者回報,就已經帶著敗兵直奔武威而去。   桓熙麾下將佐紛紛請求追擊,桓熙力排眾議,他道:   “涼州路途遙遠,一旦出兵,必然難以顧及關中。   “若苻洪趁機襲取長安,縱使得了涼州,又有何喜。   “今日張重華兵敗,涼人必然喪膽,不敢犯我疆界。   “此番西征,已得隴右,吾願足矣,自當回師,以鎮關中。   “至於涼州,待我坐穩了關隴,取之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