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家人重聚(1 / 1)

永和六年(公元350年),六月十二,一輛馬車載著桓溫夫婦出城。   他們昨晚收到的消息,長子桓熙將於今日正午時分抵達城外渡口。   桓溫並沒有攜帶將佐同行,他們一家久別重逢,又怎能讓外人在旁叨擾,因而將佐們都在征西大將軍府等候。   但隨行的衛隊卻是沒有少帶,如今司馬昱、殷浩在江東一手遮天,桓溫與他們的矛盾越發激烈,私底下已經水火不容,隻不過沒有桶穿明麵上的窗戶紙罷了。   值此局勢緊張時刻,自當小心為上。   馬車顛簸,司馬興男狐疑的打量著桓溫,質問道:   “老奴,你與我說實話,是不是又做了虧心事。”   桓溫聞言一怔:   “這話從何說來。”   司馬興男自顧自地道:   “過去熙兒前來江陵拜謁,從未見你出城迎接,今日為何主動要與我同行。”   說著,司馬興男鳳眉一皺:   “說!是不是又有什麼事非得熙兒為你求情!”   桓溫大呼冤枉,他解釋道:   “熙兒也是我的兒子,如今他為國家擴土千裡,收取關隴,我為人父,安能無動於衷。”   司馬興男將信將疑,但苦於沒有抓到桓溫偷腥的證據,也隻得放過此事。   桓溫對於自己這位妻子,實在無可奈何,自己之所以能夠發跡,多有她的幫助,因而麵對她,總是英雄氣短。   但偏偏司馬興男極有分寸,在外人麵前總會為桓溫留足麵子,隻有在家時,才會蹬鼻子上臉,咄咄逼人,久而久之,桓溫也習慣了這樣的夫妻相處模式。   馬車來到渡口,衛士已經在清場,驅趕著百姓離開,雖然此舉有擾民的嫌疑,但相較於桓溫夫婦以及即將抵達的桓熙的安危,孰輕孰重,自有分曉。   司馬興男走下馬車的時候,渡口已經空曠,她望著奔湧的江水,心心念念的隻有她最疼惜的長子。   不久,一艘大船從濃濃的江霧中駛出,甲板上迎風站立的,正是司馬興男日思夜想的桓熙。   大船還未靠岸,桓熙就在甲板上興奮的揮舞著手臂,朝司馬興男喊道:   “南康大長公主!可識得關隴之主!”   司馬興男眼中帶淚:   “識得!識得!那關隴之主,正是老身的孩兒!”   船隻尚未停穩,桓熙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來,將壓抑已久的思念盡數化作淚水,與司馬興男抱頭痛哭。   桓溫望見這一幕,隻覺得自己是個外人,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   “咳咳!”   桓溫乾咳兩聲,試圖引起他們母子的注意,司馬興男不悅道:   “患了風寒就去治病,在這裡咳個什麼勁,我兒舟車勞頓,身體虛弱,莫要將病傳給了他。”   桓溫無語至極,反倒是桓熙勒起袖子,鼓起手臂上的肌肉,笑道:   “母親,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你看孩兒現在的身體,也不比軍中將校差。”   司馬興男樂嗬嗬道:   “是極,是極,我兒身強體壯,是長壽之人。”   桓熙收下袖子,又向桓溫躬身行禮:   “孩兒拜見父親。”   桓溫將他扶起,仔細打量後,撫須笑道:   “你在關隴的所作所為,為父都聽說了,不錯,做得好。”   桓熙還沒回答,隻見司馬興男得意道:   “那還用說,也不看看是誰生的兒子,熙兒,過幾天隨為娘去一趟建康,為娘帶你探親訪友。”   她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就盼望著帶上兒子回去炫耀。   這一次桓溫可不慣著她:   “胡鬧!如今建康危機重重,豈是熙兒能去的。”   桓熙也附和道:   “母親,建康如龍潭虎穴,孩兒不可親往,倒是母親何時想念建康人物了,隨時可以探訪親友。”   桓溫、桓熙父子去建康有危險,但司馬興男卻很安全,畢竟也沒有人敢於傷害這位天子的大姑母,即使製住了司馬興男,莫非還能讓桓溫、桓熙父子俯首聽命。   司馬興男自知理虧,也沒再提。   桓熙與一眾弟弟、妹妹們打過招呼,就被桓溫夫婦揮手招上了馬車。   一家三口坐在顛簸的馬車中,司馬興男長嘆道:   “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熙兒,伱如今都十九歲了,那李媛也進了你屋裡好幾年,怎麼就始終不見動靜。   “我看那李媛嬌柔體弱,也沒個宜子之相,你也該早作打算。”   桓熙寬慰道:   “母親盡管放心,孩兒此來,是要與令薑完婚,如今已經留人為我尋訪美女,孩兒回到關中,自會廣納側室,繁衍子嗣。”   司馬興男大喜,她就擔心自己兒子是個死腦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哪知桓溫卻哼道:   “若那謝令薑是個妒婦,你這盤算豈不落空。”   司馬興男勃然大怒:   “她能高攀我家熙兒,那是她的福氣,豈能不知珍惜。   “莫忘了,七出之條,可有一個妒字。   “她若敢阻撓我家熙兒納妾,熙兒,你就將她休了,為娘再給你選聘一門良緣。”   桓熙瞠目結舌,桓溫惱道:   “原來你也知道這個道理!”   司馬興男自知失言,她倒打一耙:   “好啊!老奴!你果真是要納妾,這才拿話來刺我!”   桓溫趕忙辯解,桓熙注視著母親的無理取鬧,以及父親處處嬌慣著她,隻覺得分外溫馨。   他認真道:   “母親,孩兒此生,勢要娶令薑為妻,還請母親為我將她接來江陵完婚。”   司馬興男故作傷心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聽人說,有的人娶了媳婦,就會忘了娘,起初我還不信,如今為了她,你居然都支使其為娘了。”   桓熙見狀,從懷裡摸出一個首飾盒,笑道:   “母親壽辰,孩兒遠在隴右,沒來得及回來,此番南下,特意為母親準備了朱釵,還望母親能夠喜歡。”   司馬興男轉怨為喜,甚至沒有打開首飾盒,就已經眉開眼笑:   “熙兒,你且放心,為娘還等著在你婚後抱孫子,可比你還要著急呢。”   桓溫見到這一幕,無奈搖頭。   兒子都快成親了,自己這刁蠻任性的妻子,還是年少時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