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科。”坐在馬軍邊上的老奶奶說,“看腰間盤突出,受罪死了。” 燒傷科與疼痛科門對門。掛疼痛科的人坐滿了走廊裡外的座椅。 “是不是身上疼?”馬軍又問老奶奶。 老奶奶長嘆一聲說:“不疼,就是脹得人受不了。” 馬軍說:“沒有事多鍛煉鍛煉。” 老奶奶看了馬軍一眼,說:“走都不能走了,還鍛煉呢?” 馬軍感到自己的問候有些虛假,站著說話不腰疼。說的就是自己這樣的人。 八點十分了,燒傷科的大夫還沒有來。旁邊的病人正埋怨著,一個身材高挑、戴著眼鏡的年輕女護士來開門了。 馬軍走上前問:“護士,我來換藥的,要掛號嗎?” 小護士說:“不掛號,誰給你換。趕緊去掛號。” “護士,我醫保卡沒有帶,有上次治療的單據可以嗎?” “不行,拿身份證掛。” “要充多少錢?” “110。” 馬軍趕緊坐電梯下樓。經驗主義的毛病又犯了。以為上次看過了,就不需要掛號了?是不是人老了,都這樣? 掛號的人不是太多,排在他前麵的就五六個人。 排到他跟前,馬軍問:“我醫保卡沒帶怎麼辦?” “有電子憑證嗎?”裡麵的工作人員問,“沒有,就用身份證。” 電子憑證,馬軍都沒見過。也許見過也不知道,他和常德江這一幫老家夥,就怕電子什麼的。 他拿出身份證遞過去。 “掛燒傷科,充多少錢?” “你先充60吧。” 馬軍用微信掃了六十塊錢,拿著單據上樓。 燒傷科科大夫來了,四十多歲,圓臉,頭毛有些稀疏,腦門顯得又光又亮。 馬軍遞上了單子。他接過來在電腦上一查,說:“你卡裡隻有60塊錢,不夠。要108,再去充48元。” 真蠢!剛才小護士不告訴自己充110了嗎? “那我還要到樓下充?”馬軍問禿頂大夫。 “旁邊機器上就能充,拿身份證。”禿頂說。 馬軍感覺肚子餓了,喝起了自己從家裡帶來的酸奶。機器沒有人使用,馬軍鼓弄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繳費成功的。 他拿著單據給小護士,小護士把他帶到了處理間。 把上次換的紗布剪了,用鹽水擦了。問:“你上次換藥的藥呢?” 馬軍很納悶,說:“上次醫生沒有給我藥啊。” “沒給你藥,怎麼包紮的?” “就用碘伏。” “不可能!上次你一個人來的?” “我老婆也來的。” “肯定她帶回去了!” “沒有,絕對沒有,我記得很清楚。我現在就打電話。” 電話沒人接,再打,沒有人接。再換微信打。 通了,馬軍問。那邊很吵,什麼都聽不見。 劉珊珊去秦淮市軍區醫院復查了,她二姐陪她去的。 她二姐接了,說沒有帶什麼藥。 小護士說:“肯定給你們了,我剛才查了你上次的消費,208元。有藥。你沒有藥,怎麼換呢?你再買一支吧,108元。” 馬軍很無奈地從病床上坐起來,再次去旁邊的機器充卡。這次馬軍沒有上次幸運,怎麼搗鼓,就是充不了。他氣哼哼地下樓。 樓下一排機器,邊上有年輕女孩在幫著操作。馬軍一下子充卡成功了。 還是年輕好,搞什麼都快。人老,就是廢物。 小護士給她換好藥,邊包紮邊說:“少走路,多抬腿,恢復快。” 馬軍走到一樓,感覺肚子疼。趕緊進了衛生間。還沒蹲下,左腿膠帶裹著難受,他半天蹲不正,半撅著腚,解決了。沖坑的時候,看上麵有汙穢。覺得自己的行為給清潔工帶來了不便。還有比清潔工還苦的嗎?虧待自己也不能虧待清潔工。他從包裡抽出了紙,彎著腰把上麵的汙穢擦乾凈,再用水沖了,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還沒走到自己的車子前,小護士包紮的紗布已滑到了小腿上,傷疤像一個紅臉漢,傻傻地望著外麵的車水馬龍。 馬軍一手扶著左腿上的紗布,一手拎著包,又蹣跚地爬到了四樓。 禿頂一看,說:“我給你換吧。” 小護士在他旁邊做起了助手。他們換藥的時候,兩個實習的學生穿著白大褂,虔誠而認真地看著禿頂大夫的操作。 馬軍忽然覺得,兩個實習的學生,不是在看禿頂,而是在看他:這個小老頭也不嫌累,一趟又一趟地爬上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