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出兵與否(三千)(1 / 1)

“殺!殺!殺!”   漢中城外,晉軍大營,喊殺聲被吼得震天響。   路過的民眾早已見怪不怪。   自從桓熙選拔戰兵以來,就沒放鬆過對戰兵的操練。   正午時分,一車車酒肉被送進軍營,被操練得大汗淋漓的將士們聞得酒肉的香氣,食指大動,不禁咽下口水。   鼓聲響起,戰兵皆在將臺之下集結。   酒肉就在眼前,可礙於軍紀,無人敢上前搶食。   鄧遐一如往常的大聲喝問:   “爾等所食,為何人所賜!”   對於梁州戰兵來說,這已經是老生常談了,將士們不假思索的齊聲吶喊:   “此皆桓公所賜!”   鄧遐再問:   “爾等衣物,為何人所賜!”   “此皆桓公所賜!”   鄧遐又問:   “爾等軍餉,為何人所賜!”   “此皆桓公所賜!”   鄧遐最後大吼著問道:   “桓公賜爾等衣食、俸祿,爾等應該如何回報!”   三軍將士齊聲喊道:   “當為桓公效死力!”   ......   軍營某處角落,桓熙與王猛注視著將士們氣撼山河的吶喊。   桓熙得意的問道:   “先生以為,軍心可用否?”   自從王猛投效以來,桓熙大部分時候都尊稱他為先生,王猛也曾數次推辭,奈何桓熙就是不肯改口。   王猛笑道:   “主公此法,下官聞所未聞,不過其效甚佳。   “更難得的是,主公麾下這一萬精兵,皆是難得的力士,若能調用得當,必可所向無敵。”   王猛並非恭維,桓熙麾下的戰兵,本就是由他精心挑選出來的勇士。   成軍之後,勤練不輟,又每日供應肉食,強健他們的體魄,放眼整個天下,也算是少有的強兵。   然而,要說缺陷,桓熙這支精兵也存在南方軍隊的通病,騎兵力量過於薄弱。   一萬戰兵之中,滿打滿算,也不過千騎。   漢中自然是產馬的,隻是馬種較為特別。   它們雖然具有耐粗飼、耐渴耐勞、適應性強、易調教、繁殖率高、抗病力強、善走山路等等優點。   但唯獨一個致命缺陷,讓其難以成為優質戰馬,即體型過於矮小。   漢中所產馬匹,在後世又稱寧強矮馬,是春秋戰國以前,古羌人由青海遊牧南下,進入寧強縣時所留下的馬種。   寧強矮馬成年後的體高在90-106cm之間,這對於戰馬來說,明顯是不合格的。   桓熙也是四處搜羅,才得了一千匹合格軍馬,因此,他麾下的騎兵,都是單人單馬,並不具備長途奔襲能力。   起初,桓熙不是沒想過開展對外貿易,用以求購良馬。   可西鄰小國仇池對桓熙無比忌憚,雖然國力衰微,不敢縱兵侵略,亦不願與桓熙開展軍馬貿易。   而一直以來,都與東晉關係親密的前涼,卻有後趙阻隔,縱使前涼張氏願意與他販馬,但也不可能穿過後趙的國境,將軍馬送來漢中。   改良馬種又是一件極為漫長且復雜的事情,與其指望改良漢中馬種,倒不如早些占據關中,打通與前涼的聯係,謀求河西駿馬。   從軍營之中離開,不等桓熙進城,就有親隨前來報信。   “主公,有人自稱略陽權翼,特為主公進獻雍州,如今正在府中等候。”   桓熙笑道:   “他一個秦州略陽人,居然來為我獻雍州,著實有趣。”   眾人聞言,無不笑出聲來。   桓熙自顧自道:   “索性今日無事,不妨與他一見。”   說著,桓熙看向王猛,說道:   “先生若是有暇,不妨與我同去,瞧一瞧這略陽狂生,究竟有何本事,居然也敢出此狂言。”   王猛也對聲稱要為桓熙獻上雍州的權翼倍感好奇,說道:   “下官恭敬不如從命。”   回去征虜將軍府的路上,桓熙心中還是有些小期待。   不同於此前對權翼表現得一無所知的模樣,桓熙其實對他有一定的了解。   姚羌集團的謀主,歸順前秦後,與王猛同列,是苻堅麾下三位漢人重臣之一,反對苻堅攻打東晉,堅決請求殺死慕容垂。   這些都是桓熙對他的印象,但也僅限於此。   “主公可是聽說過此人名號?”   馬車內,與桓熙同乘的王猛很敏銳的察覺到了桓熙臉上的微小變化,疑惑道。   桓熙頷首道:   “不瞞先生,桓某確有耳聞,此人頗有智謀,雖然不及先生,但也是一時才俊。”   王猛失聲笑道:   “莫非主公以為王某會為此心生妒意,才畫蛇添足,加了半句?”   桓熙正色道:   “此誠肺腑之言,與先生相交至今,每與先生長談,桓熙總有收獲,先生天縱之才,料想,唯有薑尚、管仲、諸葛武侯等寥寥數人,能與先生在伯仲之間。”   桓熙此言並非謬贊,後世評價王猛,總喜歡以一句話來概括:   功蓋諸葛第一人。   當然,二人所處的時代背景不同,不能簡單的拿來作比較。   桓熙話音剛落,隻見王猛搖頭道:   “主公過謙了,能與主公相交,下官又何嘗不是受益匪淺,隻恨不曾早日出山輔佐主公。”   一時間,車廂內,主臣二人,相視而笑。   王猛沒有追問桓熙是如何知道這世間還有權翼這個人,畢竟他王猛隱居華山,不也被桓熙給請了出來。   他隻能猜測,桓家父子在關西之地布有耳目,專門打探賢才。   馬車來到征虜將軍府,桓熙與王猛先後下車,由左右近侍簇擁著走進府中。   權翼早已在正廳等候多時,他看見一名器宇軒昂的青年昂首進門,料定此人就是桓熙。   “略陽人權翼,拜見將軍。”   桓熙如今十八歲,早就不是當初乳臭未乾的少年,步履之間,自有一番氣度。   他在主位上坐下,抬手道:   “閣下就是權子良?無需多禮。”   權翼心中大驚,自己此前求見,也是報的姓名,並沒有提及表字,如今桓熙居然直接就將自己的表字叫了出來,權翼難以置信道:   “將軍竟知世間有權翼耶!”   話語間,帶了幾分自豪,這世上,又有幾人真正能做到不求聞達於諸侯,熙熙攘攘,為的不就是名利。   桓熙笑道:   “我在略陽布有耳目,常聞子良之名,早就有心一見。”   一旁的王猛聽了,心道:果然如我所料。   但一想到桓熙關注了這麼多的關西人物,可時至今日,卻隻是迫不及待的邀請自己出山,縱使是王猛,也不由為桓熙對待自己的態度而開懷。   桓熙寒暄過後,繼而直入主題,問道:   “子良聲稱要為我獻上雍州,不知是何緣由?”   權翼稍稍平復心情,拱手道:   “權某此來,是應雍州士人所請,來作說客。   “石苞欲傾關中之兵,東出以爭天下,雍州士人還請將軍早作準備。   “若其東出,則關中空虛,唾手可得。”   桓熙並沒有直接答應,而是沉吟道:   “桓某在梁州與士族多有不睦,士人之間,可謂怨聲載道,莫非雍州士族不曾耳聞,為何還會主動邀我北上,這豈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權翼一驚,正要解釋,卻聽桓熙繼續分析道:   “我聽說,石苞因為僚佐不願支持其出兵,而在長安大開殺戒,想來,這定是雍州士族恐懼石苞,又不願隨他出兵,擔心石遵怪罪,故而請子良來作說客。   “我若北上,則石苞必然罷兵,而桓某兵寡,亦難以威脅關中,真可謂是兩全其美。”   權翼已經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現在懷疑,當日雍州士族聚會,眾人之中,就存在桓熙的內應。   正當權翼組織說辭的時候,隻見桓熙放聲笑道:   “哈哈哈,這隻不過是桓某的猜測罷了。”   說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桓熙正色道:   “關中父老南望王師,年復一年,他們經歷了太多的失望。   “我想,無論我答應與否,雍州士人都會四處宣揚我將會出兵。   “桓某不想再讓關中父老失望,雍州淪陷多年,王師也該去了!   “我桓熙素以拯救蒼生為己任,如今得雍州士人盛情相邀,我又豈可逡巡不前!”   權翼見狀,不禁為桓熙這副憂國憂民的情懷而心神動搖,他忍不住勸說道:   “若是將軍按兵不動,石苞終能查明情況,知道將軍無意出兵,石苞必將東出,屆時再取關中,可謂輕而易舉。”   桓熙卻搖頭道:   “石苞,奴仆下才,我視之如豚犬,若非生得好命,不過是一馬前卒罷了,安能為將軍。   “我已決心北上,潰其眾,撫納降卒,收為己用。   “豈可讓他以關中之兵東出,使關中之民,父母哀其子、妻子喪其夫、子女失其父!”   歸根結底,還是人口的問題。   關中歷經多年戰亂,本就民生凋零。   可以想見,石苞爭奪中原,必然是要傾巢而出,一旦讓他帶走了太多的青壯人口,要想恢復關中的元氣,可謂難上加難。   當然,桓熙是打心底的瞧不上石苞,而他的決絕也感染到了權翼。   隻見權翼拱手道: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為貴,以民為本,以民為重!   “權翼遍尋明主,今日幸得遇見將軍,將軍若是不棄,權翼願意侍奉將軍左右!   “肝腦塗地,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