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引蛇出洞(三千)(1 / 1)

“我意已決,此戰,孤將領軍親征,馳援秦州,敢諫者斬!”   張重華斬釘截鐵道。   此前勸說他,請以謝艾為將的前涼大臣們無不變色,但眾人也不敢冒死直諫,隻得偃旗息鼓。   實際上,早在麻秋第三次進攻前涼之時,張重華麵對十三萬趙軍,就已經想要親征,是謝艾與時任別駕從事的索遐力勸,才讓張重華改變心意,選擇坐鎮後方。   今日受到張祚的挑撥,謝艾又不在武威,哪怕是索遐,也不能再使張重華回心轉意。   然而,無論是以何人為將,前涼與略陽戰場相距甚遠,除非桓熙與王擢、楊初陷入僵持,否則,必定是趕不上這場大戰的。   王擢也正是打算據城而守,等待前涼援軍抵達。   起初他與楊初還計劃在河穀設伏,但桓熙一路上走得極為小心,先鋒大將也由勇猛但急躁的鄧遐變為了同樣驍勇善戰,行事卻更為沉穩的鄧羌。   每過一地,必以斥候仔細搜尋,方能通過,如此,晉軍每日行軍不過四十裡。   可盡管如此,自清水縣南下,160裡的河穀,晉軍也僅僅走了四天,即兵臨略陽城下。   略陽城池並不高聳,但足以讓防守方占據優勢,桓熙在鄧遐的護衛下,騎馬繞城一周,屬實沒有發現防禦薄弱之處。   王、楊聯軍總計三萬四千人,這麼多的兵力,防守一座縣城,可謂綽綽有餘。   桓熙回到軍營之中,召開軍議,問計於諸將。   鄧遐率先提議道:   “主公,還請撥付末將三千騎兵,末將繞開略陽,直取天水,城中守軍得知天水失陷,必然軍心大亂。”   話音剛落,鄧羌便出言反對:   “不可!敵眾我寡,若再行分兵之策,豈不是要將主公置身於險境!”   鄧遐惱怒地看向鄧羌,嗆聲道:   “那你又有什麼妙計!”   不成想,鄧羌還真有想法,他看向桓熙,獻策道:   “主公,末將以為,分兵可以,但不能直取天水,應該佯裝西進。   “王擢見我城外兵少,必然出城來戰,主公可使騎兵回援,前後夾擊。   “主公若是信得過末將,請留末將看守略陽,待王擢出城,主公再引騎卒回身而戰。”   桓熙朗聲笑道:   “破胡愛我,因而甘願以身為餌,但若想誘使王擢出城,非得桓某親自坐鎮略陽不可。”   顯然,桓熙認可了鄧羌佯攻天水,誘敵而出的想法。   但麾下將佐紛紛勸說桓熙,希望他不要以身犯險。   桓熙正色道:   “縱使騎兵西進,我身邊尚有精銳步卒一萬五千人,何險之有。   “此事無需再議!”   桓熙之所以堅持留在略陽,是因為隻有他在,才能穩定軍心。   鄧遐是戰將,並非帥才。   鄧羌有帥才,卻是降將,除了獻出安定以外,寸功未立,威望不足以驅使三軍奮戰。   辦法已經有了,又該如何讓王擢上當受騙,認為晉軍真的是要襲取天水。   若是派遣騎兵從王擢的眼皮子底下繞行,對方必然生疑,不一定會上當。   桓熙苦思冥想,終得一計。   翌日,晉軍移營略陽城西,桓熙也不攻城,就是在西側結寨自守,與略陽守軍僵持。   仿佛等候前涼援軍的不是王擢,而是他桓熙,這讓王擢大感蹊蹺。   楊初同樣起了疑心,他找到王擢,說道:   “晉軍兵臨城下,卻不思攻城,好似在坐等涼王東出,此中必有陰謀,還請將軍警惕。”   王擢何嘗不為此絞盡腦汁,他沉吟道:   “仇池公所言,某又怎會不知,可這桓熙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一時半會,實在難以分辨。”   楊初道出心中的疑惑:   “略陽四麵皆可安營,桓熙起初也是在北麵立寨,為何如今非得繞去西側,他就不怕天水援軍由身後殺出?”   聽聞天水二字,王擢立即醒悟過來,他合掌一擊:   “哎呀!正是天水!”   楊初不解其意,王擢解釋道:   “桓熙移營,駐軍於城西,便是要阻斷我們與天水的聯係,若我所料不錯,晉軍已然分兵,奔襲天水去了。”   楊初驚呼道:   “這可如何是好!”   王擢卻展顏笑道:   “仇池公無需為此驚慌,晉軍本就兵少,此番分兵,營中必然空虛,正可使我逐個擊破。”   楊初其實已經被王擢的判斷說服,但他還是提醒道:   “事關重大,當以小心為上,不如將軍在夜間派遣斥候出城,經由小道繞過晉軍營寨,往其營後察看,確認是否有大隊人馬通過的跡象。”   王擢深以為然,當天夜裡,便派遣斥候翻過山間小路,躲藏在晉軍營後,果然看見一支運糧隊伍從營後而出,往天水方向行去。   斥候原本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但沿途晉軍搜查甚嚴,實在難以通過,隻得原路返回,將此事報知王擢。   王擢、楊初再無半點疑心,畢竟若不是分兵攻打天水,何以要有糧隊西行。   桓熙還在西側道路設置哨崗,派人巡察,這分明就是要斷絕略陽與天水的聯係。   實際上,糧隊西行,是為了給藏身在河穀之中的五千騎兵運送糧草。   派人攔截道路,也是不想這支伏兵被人發覺。   晉軍行事遮遮掩掩,試圖掩人耳目,王、楊二人完全想不到這是桓熙有意為之,就是為了讓二人通過蛛絲馬跡,自己生出晉軍已經分兵的判斷。   畢竟,如果是明晃晃的派遣一軍西行,王擢或許還會起疑,但如今他自以為看穿桓熙的意圖,又怎會察覺晉軍分兵是真,但攻打天水是假。   翌日,王擢、楊初選擇在黎明時分傾巢而出,統率將士向晉營出發。   晉軍哨騎望見略陽守軍出城,匆匆回營報信。   桓熙撫掌笑道:   “好!不枉我在此等候良久,今日引蛇出洞,必將摧敵於營前。”   說罷,他當即下令道:   “杜胄,速速派人為我傳信應遠(鄧遐)、破胡(鄧羌),命二人率部東出,埋伏於後方,待見得狼煙升騰,著二人一左一右,領騎卒包抄,尋找敵軍帥旗所在!”   杜胄聞言,朗聲應諾。   隨即就有三名哨騎在杜胄的安排下,由營後而出,策馬疾馳,趕赴鄧遐、鄧羌的藏身之所。   桓熙集結軍中將士,訓話以激勵士氣,晉軍蓄勢待發,隻等著略陽守軍前來。   晉軍立營於略陽城西十五裡,因而,當王擢、楊初領兵趕來時,天色已然大亮。   望著眼前的營寨,王擢突然發笑:   “哈哈哈哈!”   楊初詫異的看向他,問道:   “將軍何故大笑?”   王擢指著前方的晉軍大營,輕蔑道:   “我笑那桓熙空有盛名,卻不知兵。   “古來宿營,皆選依山傍穀之所,不曾想,桓熙竟在此空曠處下寨,這不正好方便我軍攻營。   “果然,乳臭未乾的豎子,竟連行軍布陣之法都未曾通曉。”   楊初提醒道:   “桓熙能夠奪占關中,必有其不凡之處,將軍不可掉以輕心。”   麵對好意提醒,王擢完全不放在心上:   “若非石苞愚昧,桓熙焉能襲取雍州。”   言下之意,便是在說,並非桓熙多麼出眾,而是石苞過於拉胯。   王擢常年鎮守隴右,與石苞多有接觸,對於石苞,他素來是看不上眼的。   說著,王擢看向楊初,問道:   “仇池公可願先攻?”   楊初笑著回絕道:   “仇池兵寡,而將軍勢眾,況且我為客軍,自當由將軍先攻。”   二人如今雖是友軍,但終究不是一條心,楊初又怎會為了王擢拚光自己的家底。   王擢倒也不甚意外,派出五千將士,向晉營進發,嘗試發起第一波的進攻。   五千將士在本方弓手的掩護下,冒著晉營中射出的箭雨前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見晉軍營寨不過咫尺之遙,隻見前方的木墻轟然倒塌,揚起漫天灰塵。   灰塵落下,隱約中出現的,是嚴陣以待的一萬晉軍,他們踏著整齊的步伐,從營中殺出。   營中還留有五千弓手,以箭雨傾瀉來犯之敵。   原來這木墻是晉軍自行推翻,桓熙根本就沒想過守營,隻有亂戰在一起,他事先埋伏的騎兵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他們的優勢。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王擢的前軍措手不及,晉軍沖營而出,氣勢洶洶的殺來,更使他們驚慌失措,一時間,前來攻營的五千將士狼狽後退。   逃亡不及,被晉軍追上斬殺,以及身後中箭而死者不下千人。   王擢見到這一幕,不怒反喜,他就怕桓熙堅守營寨。   如今對方主動出擊,自己光憑人數優勢,也能吃掉這支晉軍。   王擢拔劍高呼:   “擂鼓!全軍向前,敢退者斬!”   晉軍並未走出多遠,就地背營結陣,桓熙望見王擢大軍陣線整體前移,並未命人立即焚燒狼煙,隻是呼喊道:   “放箭!放箭!”   高貴的名門,行軍作戰,總是會帶足了箭矢。   直到兩軍將士短兵相接,殺得難解難分,正在後方指揮的桓熙這才大吼道:   “升狼煙!”   所謂狼煙,並非是狼的糞便,而是以蘆葦、紅柳等雜草燃燒。   雙方箭矢對射,不時有火箭引燃某物,致使黑煙升騰。   但隨著桓熙一聲令下,一股灰白色的筆直濃煙由晉軍大營沖天而起,分外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