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把艾米抱入了懷中。 “艾米,那你知道,我殺了多少人麼?” 意識到艾拉話中的含義,艾米連忙反駁道:“不,陛下,那是戰場……” “這裡也是戰場,艾米,我很也很笨,也同樣想不明白戰爭的對錯。” “陛下,我真的有罪……” “艾米,我寬恕你。” 艾拉抱著艾米,正如當日艾米抱著艾拉。 “不,陛下,你不能這麼做!”艾米大喊著把艾拉推了開去,“陛下,我得罪了所有的西蘭人!如果你不治我的罪、如果你不殺了我,你也會成為這些人的敵人!如果你沒法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你就永遠也成不了一個合格的王!” “艾米,你知道麼?在天方帝國,人們並不承認神子是被我們的朗基努斯殺死的。他們說,神子是用自己的死,來償還、來洗清凡人身上的罪孽——既然萬王之王能夠做這種事,為什麼我就不可以?” 艾拉站了起來。在艾米眼前,她把身上的紫袍脫了下來,拋入了火中。那件被她一直穿在身上、象征著她身份的的紫袍,在火中抖了幾下,慢慢地化成了灰。 “陛……陛下? “艾米,實話和你說,在我回援西蘭時,我在你和部下的性命中選擇了更多的那一個。因為那時我是一個王。” “陛下,那是正確的選擇,你做的對。” “但是……艾米,王,是可以選擇將王冠脫下的。” 艾拉慢慢的將艾米從地上扶了起來。 “一起去麵對西蘭的人吧。我會用我的所有功績來補償你的罪孽。哪怕那會讓我變回那個奴隸,在地上舔食。” 艾米大哭了起來。 “陛下……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明明是想為了你好,結果卻把你害成這樣……” “沒事的,艾米,沒事的。” 艾拉一邊安慰著艾米,一邊扶著艾米向前走了幾步。突然間,她想到了什麼似得回過頭去——那束原本打在艾米身上的光,現在正孤零零地打在地上。 “還有,艾米,記住這一點——我們不需要那縹緲的、對於死後的許諾。” 艾拉攙扶著艾米拉到了廣場之上。留守在西蘭的人、跟隨艾拉歸來的部隊、還有阿爾弗雷德,全都聚集在了那裡。 或許是廣場之上屍體的緣故,所有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艾拉把撬棍扔在地上,發出冰冷的“當”的一聲。 然而,就在她準備替艾米跪下之時,那群西蘭的人卻搶先跑了過來,跪在了艾拉麵前! 艾拉嚇了一跳,問道:“你們……你們這是想乾什麼?” 艾拉的士兵們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有一個人一手提著斧子,一手抓起人群中一個男孩的頭發,把他拖到了艾拉麵前。 “盾女,這是我的兒子,一個懦夫。請你處置。” 那男孩痛苦地喊道:“爸爸,我……我隻是想讓你平安的回家。” 但是,那男人用膝蓋猛地砸向了男孩的腦袋:“你個懦夫!英靈殿將永遠不會有你的位置!” 艾拉吸了一口涼氣,看向人群——他的士兵們陸陸續續走到了跪在西蘭的人們旁邊。他們拿著斧子,而地上,都是他們的親人。 又有一個跪在地上的女人對著他的丈夫求饒道:“我……我沒想到伊瓦爾會失敗。我隻是為了救你。伊瓦爾說,隻要咒罵這個女人……你就能活命。我隻是罵了這個女人一句而已……” 他的丈夫立刻給了她一個耳光:“混蛋!這個女人?她是盾女!是和我們一樣的戰士!你居然敢玷汙一個戰士的名譽?” 艾拉慌了:“你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爾弗雷德在一旁咳了一聲:“紫袍,似乎這些人在伊瓦爾入城之時求饒了,而且為了活命,玷汙了你的名譽。這在這群海盜的文化中是很難被容忍的事情。”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艾拉。 艾拉和艾米怎麼也想不到,而那些被艾米害死的西蘭人,在這群北方蠻族的眼裡,完全是罪有應得。 “陛下……要不……我們入鄉隨俗?” “艾米……你的心就不會痛麼?” “完全不會。反正陛下說了幫我贖罪了,就全部交給陛下去搞定就好了!” “……艾米!” 就在艾拉和艾米爭吵之時,一個暴躁的士兵忍耐不住,提起斧子就準備砍下他兒子的腦袋。 “夠了!住手吧!”艾拉連忙喝止了他:“我還沒下命令呢!退下!” 那名士兵抖了一下:“啊……我忘了,這確實該由盾女親自解決。” 他躥了他的兒子一腳,收起斧子返回了隊伍中。 艾拉的眼睛掃過了跪在地上的眾人。 “你們玷汙我的名譽?你們說了些什麼?” 跪在地上的西蘭人,沒有人敢回應艾拉的話。於是,又有一個暴躁的士兵對著他的妻子喊了起來:“你敢做,就不敢當麼?” 有幾個小孩子被嚇得哭了出來:“我們說:盾女姐姐是妓女之王。” 艾拉的眉毛抖了一下: “妓女之王?你們真的都喊了我‘妓女之王’?” 跪在地上的人全都嚇得不敢喘氣。 ——“謝謝你們。不管怎麼說,你們總算是把我當成一個王了。” 出乎意料的話語讓西蘭的人們紛紛揚起了頭。 “你們在害怕什麼呢?妓女之王?那不是一個很好的稱號麼?” 艾拉大方地在眾人麵前說道: “我是西庇阿,七丘帝國的王室。我是我所有臣民們共有的王。不止是貴族們的王,我還是鐵匠的王、木匠的王、水手的王、農夫的王……當然,也是妓女們的王。能夠讓這些底層的人們都尊我為王,是我無上的榮耀!” 人們麵麵相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突然間,有一個女人伏在地上,用顫抖的聲音喊了起來:“王啊!” 受到她的感召,西蘭的人們陸續跟著喊了起來,有女人,有小孩,有木匠,也有農夫,那聲音初時隻有一點、兩點,而後漸漸成片,到最後,匯聚成了一個統一的有力的聲音: “王!” ——“Faas Ru Maar(震懾之吼)。” 艾恩蓋爾的吼聲忽然從城外傳來,不一會兒,巴斯利克和芬裡爾瘋了一樣跑入了西蘭城裡,向著艾拉直沖而來! 艾拉嚇得尖叫了一聲,但巴斯利克和芬裡爾卻直接繞過了艾拉,跑到了艾米身邊。 艾恩蓋爾緩步從城外走來。巴斯利克嚇得叼起艾米,把他在艾恩蓋爾的前方放了下來。芬裡爾也把半個身子藏在艾米後麵,就像是一隻受了驚嚇的小貓。 艾恩蓋爾一邊走一邊說道:“能自然地吸引這兩隻魔物,想不到這裡還有‘精靈’級的受愛神加護者。” “愛神……的加護?” 艾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一塊快燒傷的皮順著她的動作剝落了下來。 她連忙再次跑回到那口井的旁邊,出現在水中的是一張有著如嬰兒般溫潤皮膚的臉。 “艾米?艾米?你怎麼樣了?”艾拉慌慌張張地根了過來。 許多鳥兒飛來,停在了艾米的肩膀上,嘰嘰喳喳地叫著。 艾米擦了擦因喜悅而湧出來的淚水。 “陛下……謝謝你。我好像重新領會到阿芙洛狄忒是一個怎麼樣的神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