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當然，並不是說它不可以構成魔法陣。 　　“但我也不能確定它到底可以做什麼，或者說，它……這個結構有點復雜…… 　　“我想了很多，它應當是可以參與構築的，隻是這種構築……” 　　過了半晌，庫力用手緊抓著自己的胡須，那兩條粗大的眉毛幾乎都要絞在了一起。 　　他的話語斷斷續續，好似一邊在思考，一邊在組織語言，努力地向著羅格思做出最清晰的解釋： 　　“不過具有無限循環性質的結構，必然可以極大程度上減少魔力的損耗，這很可能會增強魔法的效力。 　　“當可以毫無壓力地使魔力在陣中持續流轉時，也代表著不需要再去增加魔力散溢的保險工序，同時大幅度降低使用門檻……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的象征，這種象征，很容易鏈接時間與空間……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你表達這種東西……” 　　說到這裡，庫力像是徹底放棄了，他不再繼續試著解釋什麼，隻是總結性的說道： 　　“總之！你提出的這個結構很棒！棒到了讓我不知該如何誇贊你！我還需要對它進行更多的思考和研究！不管有什麼結果，我肯定會告知你的！ 　　“至於學分，還需要等我去和副校長商量一下，畢竟你的這個貢獻，對於整個魔法學界的都將是極大的！” 　　庫力用手撐了撐自己厚重的眼鏡框，而後用碩大的拳頭輕捶了一下羅格思的胸口，語氣中滿是欣賞和贊嘆。 　　“居然真的可以嗎？”羅格思聽聞庫力的解釋，臉上露出頗感興趣的神色，他稍微琢磨了一下，便跟著言道：“教授，其實我還有一個進階版的結構假想。” 　　“進階版？”庫力愣了愣神，他有些沒太明白這還能怎麼進階。 　　“是這樣的，教授。”羅格思將紙條扔到一邊，開始嘗試著用自己的雙手做出比劃： 　　“我們將剛才那個環狀結構的概念延伸一下，譬如說把它當成一個閉合的曲麵，看起來就類似於一個圓環，但其特殊之處在於內部和外部其實是連接在一起的。 　　“當你觀察其內部時，你會發現它看起來也像是一個瓶子。從內部或者外部穿越瓶子，都無法到達瓶子的另一側，而必須通過延伸或繞過中心軸來完成……” 　　克萊因瓶是一種數學物體，沒有實際的三維實體能真正地呈現出它的特殊形狀。 　　羅格思隻得通過簡略的敘述和各種比喻性的不斷補充，很是費力地向庫力描述著這種隻存在於假想中的純數學概念。 　　“它能夠趨向於無限、連續性和自指等象征概念，可以稱呼它為無盡之瓶……” 　　庫力最初很是茫然，他有點難以理解羅格思所言的抽象概念，但隨著不斷的比喻和論證，他的神色逐漸變得嚴肅無比。 　　可在時間的流逝，他粗糙的麵龐上又慢慢浮現出了許多震驚與呆滯，也不知到底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 　　“教授，您覺得這種結構有可能在魔法中實現嗎？是否可以用於魔法陣的構築？” 　　羅格思見對方好像有點不太對勁，試探性著出聲詢問。 　　“啊？噢……應該……可以吧？” 　　庫力的麵容此刻顯露著一種凝固的表情，眼睛注視著某個虛空的方向，仿佛完全失去了對周圍世界的感知，隻是在依著本能做出應答。 　　“這居然也可以嗎？”羅格思捏著自己的下巴，稍稍思索了一下，又再次用手於空中進行著比劃： 　　“教授，你應該很清楚立方體這個概念，它就是平麵正方形的立體推廣，那如果說，我們試著將立方體再進行推廣呢？從長、寬、高之外，再加入一條指向第四個方向的線……” 　　羅格思此刻描述的是超立方體，它的基本概念要比克萊因瓶好理解不少。 　　隻不過這個抽象的幾何結構，並不隻局限於想象的四維空間之中，還可以被推廣至更高的維度，就像立方體可以推廣至超立方體一樣。 　　也因於此，它會逐漸變得愈加復雜和抽象。 　　庫力的瞳孔緩緩擴張，原本呆滯的神情慢慢變得警覺，眉宇皺得更緊，額頭也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他顫抖著抓住羅格思那雙在空中亂劃的手，臉上的肌肉莫名地開始扭曲，嘴唇哆嗦著低吼一聲： 　　“你不要再說了！” 　　這低吼仿佛是來自地底深處的咆哮，剎那間便在整個教室中回蕩不停。 　　所有學員的身軀都在此刻變得僵硬無比，如同正在麵對來自更高位階的獵食者所發出的震懾，一刻不停地壓迫著他們的心臟，禁錮著他們的軀體。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如此做的，但是你絕對不能再繼續說下去了！懂嗎？” 　　庫力鬆開羅格思的雙手，輕聲輕語又極其嚴肅認真地警告道。 　　“我懂，一切都聽教授的。”羅格思適應著從僵硬中舒緩的身軀，誠懇地回道。 　　他本就是因為深深了解庫力的品性，也知曉庫力對自己的印象，才敢隨意吐露這些知識。 　　而且從對方的反應來看，此次的收益，似乎遠比上一次同雅蘭娜的對談還要高出許多。 　　“你先跟我到教學煉金臺，就近觀看我教授的刻陣技藝，等到今天授課完畢，我會好好同你談一談的。” 　　庫力對羅格思聽話的態度很是滿意，隨後要求他跟隨自己前去教學用的工作臺。 　　羅格思在同艾莉娜使了個眼色後，很快便跟上了庫力教授的腳步。 　　他的心中升起幾許迫不及待，甚至已經在推測著那些知識，究竟能為自己的實力成長帶來多大的助力。 　　畢竟魔法陣除了刻錄在實物上外，也可以參與到魔咒的釋放之中，亦是構成領域魔法的必要條件之一。 　　“羅格思不會有事吧？剛才庫力教授是在發怒嗎？”露菲亞拍著自己的胸口，看著羅格思離去的方向，心有餘悸地擔憂出聲。 　　幾個周遭的學員心中也懷著同樣的疑問，他們根本沒聽懂羅格思究竟在對庫力教授訴說些什麼，隻是隱隱約約的明白那應該是關於幾何的知識。 　　可單純的知識猜想，又為何會引得庫力教授做出那種反應？ 　　“是在發怒，羅格思自持有著一點淺薄的猜想，就妄圖以導師的身份去教導庫力教授。 　　“甚至還在敘述的過程中，隱隱約約地諷刺庫力教授的無知，便引起了教授的怒火。 　　“不過看教授如此偏袒他的模樣，應該也是看重了他的才能，估計最多訓斥幾句，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艾莉娜轉頭看向露菲亞，語帶安慰地解釋道。 　　她的音量不小，周遭的人都聽的很是清楚，跟著紛紛露出了然的神情。 　　不愧是羅格思，也隻有希爾米院的小魔王才敢做出如此膽大妄為的事跡了。 　　幾人的神態變化映入艾莉娜的眸中，讓她微不可查地鬆出口氣。 　　隨即她又暗暗咬牙，不理解自己為什麼要因為羅格思的一個眼神，就得幫他收拾起這些亂七八糟的爛攤子來。 　　“請問我可以和你們共用一個煉金臺嗎？” 　　愛麗絲伴著柔和的詢問來到艾莉娜的身旁，她的眼睛明亮而溫柔，微笑洋溢著恰到好處的友善。 　　“因為我所在的煉金臺聚集的學員有些超出常規，我就想著為他們空出一個位置，又正好見到你們這邊隻有兩個人……” 　　她迎著艾莉娜平靜的目光，仔細地闡述著自己的遭遇。 　　“他們就是想接近聖女才會聚集出多餘的人數，你離開之後，確實可以很好地解決這個問題。”艾莉娜不冷不淡地回道，言語中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 　　露菲亞觀察了下艾莉娜的反應，同樣擺出一副疏遠的神態，不去主動接聖女的回話。 　　同艾莉娜相處日久的她能明顯地感覺出來，艾莉娜並不是很喜歡聖女，乃至還有著莫名的抵觸。 　　“謝謝。” 　　愛麗絲致謝後來到兩人身旁，也沒再繼續多說些什麼，隻是靜靜地等待著實操課程的開始。 　　不多時，三人麵前突兀地浮現出一雙由魔力構成的火紅色雙手，刻刀也被其捏在了手中。 　　“大家打開教材的第四頁，我會刻錄一個簡易單體法陣的聚能結構，都仔細看好。 　　“我在刻錄之時，會均勻的將魔力注入到刻畫的紋路之中，一旦刻錄成功，還可以將魔法陣從石板上吸出。 　　“它雖然不會留存太長時間，但你們依舊可以使用它來擴增一般魔咒的威能。” 　　庫力的話音傳入每個學員的耳中，那雙魔力之手也示範著刻劃出精美的線條，以及其中的各種細節和角度。 　　他的每一刀都精確無誤，沒有一絲的猶豫或錯誤，一切都是那般的行雲流水，就仿佛這操作早已化作了本能。 　　完成所有的雕刻時，魔力流動在精簡的線條之間，整個魔法陣都呈現出耀眼的華彩光輝。 　　“聖女大人要先開始嗎？” 　　等到示範階段結束，學員要親自嘗試刻畫時，艾莉娜側眸瞥向愛麗絲，詢問其是否要第一個開始。 　　“艾莉娜小姐想要先開始嗎？” 　　愛麗絲的嘴唇勾勒出純凈而勻稱的微笑弧度，語調舒緩地同樣回以詢問。 　　聖女在聖赫爾忒的學員麵前，大多情況下都很溫柔，無論是說話還是回應他人，她都會以平和的口吻表達自己的意見。 　　她的話語節奏一直都是那般悠然而從容，讓人感到寬慰和舒心，找書苑 wwｗ．zhaｏshuｙuａｎ.com 唯有希爾米院的學員在用羅格思的名諱相互謾罵時，才露出過僅有一次的威容。 　　但艾莉娜卻和一般學員不同，她見過愛麗絲在集市中平民少女的打扮。 　　那時的愛麗絲有過擔憂，有過惶恐，甚至在那天夜裡還抱著羅格思哭泣過。 　　所以對艾莉娜而言，麵前的聖女，並非那般的高不可攀，她自覺也不會被所謂的聖女光輝有所影響，亦沒有相互推辭的心情。 　　“誰先開始都無所謂，反正結果都不會有太多不同。” 　　艾莉娜拿起畫筆，對照著書本上的繪圖，仔細地描摹起魔法陣來。 　　普通學員沒有庫力教授一刀成型的技藝，便要借助畫筆描繪的筆跡輔助雕刻才行。 　　“是嗎？艾莉娜小姐原來是這麼想的呀。”愛麗絲輕笑著附和，注視著對方認真繪畫的模樣。 　　“這不需要去想，隻是必然會發生的事實而已。” 　　艾莉娜的眼神專注，語氣篤定，手指靈活而嫻熟地操控著畫筆，手腕移動得輕盈且流暢，每一筆都準確有力，毫無遲疑。 　　“無人可以決定還未發生的事情。”愛麗絲見到對方如此堅決，臉上流露出些微感慨和無奈：“所以，能否請你讓那個孩子醒過來，我想見見她。” 　　“去問羅格思，那是被他抓到的。”艾莉娜的回應乾脆利落，似是與自己毫不相乾一般，等到一條線段被完美的收筆，她緩緩抬眸，直直注視著愛麗絲，帶著明顯地嘲弄道： 　　“而且你嘴中的孩子，是指向羅格思的詛咒生物，還差點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