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籠中雀(1 / 1)

“去打些水洗把臉,臉臟的花貓似的。”   夜深,玉儂臉蛋上的香粉、胭脂經淚水一糊再晾乾,臟兮兮一片。   “哦......”玉儂端了銅洗,即將出門時卻又回頭躊躇道:“公子,你莫不是要趁我打水偷跑掉吧.....”   “......”陳初大無語,“不是,快去吧!”   “哦......公子不能走,不然,我......我......”   ‘我’了半天,玉儂也沒‘我’出個能脅迫陳初的理由,乾脆一跺小,道:“我便不幫你試定力了......”   矮油,真是嚇死寶寶啦~她不幫俺試定力啦~   陳初一翻眼皮,憊懶地配合道:“玉儂不幫我啦,人家好害怕啊......這下你放心了吧?”   “......”明明看不出一點害怕的樣子。   已經走出房門的玉儂一步三回頭......唯恐陳初突然跑掉咯。   剩了自己,陳初起身走到書架前看了看。   除了《陶淵明集》、《孟浩然詩集》等為數不多的詩詞集,多是些《大周宣和遺事》和《簡帖和尚》、《錯斬崔寧》等話本。   陳初抽出那本《大周宣和遺事》隨意翻了翻。   卻發現內容晦澀,劇情平淡,流水賬一般。   也是,明清才是華夏小說大成時期。   現在的話本,不夠通俗,寫書之人時不時還要賣弄上幾筆文采,想象力也嚴重缺乏。   正翻看間,一陣緊促腳步聲由遠及近。   聽聲音就知道是小跑過來的。   隨後,回到外間的玉儂賊頭賊腦地探著身子看了過來。   見陳初還在內間,沒有偷跑,不由咯咯一笑,“公子果然是守信之人。”   陳初愣了一愣。   玉儂卸了妝容,肉乎乎的臉頰上還殘留幾滴水珠,頗有點洗盡鉛華、芙蓉凝露之感。   “欣然雕琢,妍容天成,其實玉儂不施粉黛,更好看些。”   “不成呢,不施香妝,媽媽會打手心......”玉儂伸出雙手在陳初麵前比劃出一尺長短,心有餘悸道:“用這麼長的竹尺打手心,可疼了。”   “媽媽經常打你麼?”   “還好呢,秦媽媽比劉媽媽好多了,至少給我好吃的、給我好衣裳穿。哦,對了,劉媽媽是我上個媽媽。”   “她很兇麼?”   “嗯,小時候學不好舞,劉媽媽不光打,還不給飯吃,也會關柴房。關柴房我不怕,就怕餓肚子,咯咯.....”   “那時候你幾歲啊?”   “嗯.....”玉儂想了想,不確定道:“被賣到劉媽媽哪裡時好像十一歲......不對不對,是十歲......”   “劉媽媽之前還有其他媽媽?”   “有哇,有王媽媽、張媽媽......”玉儂掰著指頭數了起來。   隻隨便聽一耳,陳初都能猜出這一路走來的辛苦,可這憨妞竟還時不時咯咯笑上兩聲,真是沒心沒肺。   “你愛看話本?”陳初拿著手裡的《宣和遺事》晃了晃。   “呀!伱怎把它翻出來了?”   “本來就在書架上。”   “哦.....可能是奴家忘記收起了。”   玉儂急忙上前,挑著那些話本藏到了床褥之下。   “為什麼藏起來了?”陳初好奇道。   “媽媽隻許看詩詞文集,說要奴家去比哪勞什子的花魁......不許奴家亂看閑書。”   這不活脫脫就是一個愛看點小說的中學生麼......   尼瑪,萬惡的封建社會。   “你怎麼看的都是男性視角的話本啊?不愛看女主的?”   “女主?”   “就是專寫女子的話本。”   “公子凈說笑,這世上讀書人、寫書人盡是男子,那會有人給女兒家作書。”   “有的,至少在我們東勝神洲就有。”   “都講的什麼呀?”   “有的講女子領軍出征,有的講女子高中狀元。”   “真的麼?女子也能做威風的大將軍?也能高中狀元?”   “嗯,還有據此改變的戲曲呢。我唱來你聽聽.....”   “嗯嗯嗯~”   一臉期待的玉儂忙不迭點頭。   “講女子領軍出征的,是豫劇《花木蘭》......”   “公子,為什麼叫玉劇呀?”   “因為是給玉儂寫的劇,所以叫玉劇。”   “咯咯咯......公子凈會哄奴奴開心......”   奴家變奴奴了。   本來沒打算撩你啊,咋就蹦出這麼一句。   “咳咳......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不如男......”   一曲罷了,歌興大發的陳初又來一段黃梅戲。   “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   此時已近醜時,淩晨一點了。   整座桐山縣城都浸沒在濃重夜色裡。   即便是夜夜笙歌的采薇閣也早已沉寂下來,後院中隻有玉儂那棟小院還亮著燭火。   依然沒有睡下的秦媽媽擔憂地望了一眼,最終決定去看看。   為了避免驚嚇到恩客,秦媽媽進了小院上二樓時刻意加重了腳步聲。   聽到響動,玉儂嚇得一個軲轆就滾進了床帳內......   依舊留在原地的陳初靜待幾息,門外傳來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公子......公子......”   陳初起身走過去開門。   門外的秦媽媽一臉諂媚笑容,小意討好道:“公子,老身擔心羊腸不足用,特意來問需不需再送些......”   “無需勞煩。”陳初擺擺手,想讓對方趕快走。   可秦媽媽卻墊腳勾頭想要往裡看,於是陳初一錯身擋住了她的視線。   見陳初神情已有些不悅,秦媽媽連忙告退,可退出幾步後,秦媽媽卻又停了下來。   雖表情極盡諂媚,卻也有一些真切的關心。   “公子啊,往後時日還長著哩,我這女兒頭次伺候人,求公子憐惜些吧......”   ......   “秦媽媽定是來檢查的。”躲在被下的玉儂,隻露出一雙大眼睛,擔憂道。   “也未必,或許她對你有幾分真心。”   “哎,明日怎辦呀......”   “完不成任務會怎樣?”   “奴奴也不曉得......”   方才還咬定是‘仰慕公子’才來伺候的玉儂,幾句就被套出了底細。   “起來。”   “起來去哪?”   “愛去哪去哪。這張床我要睡。”   “床這般大,公子和奴奴都能睡下呀。”   “不行,我擔心今天定力不夠!”   “哦......”   ......   第二天一早。   采薇閣後院雞飛狗跳。   陳初隻穿了褙褡、短且貼身且帶兩個補丁的海綿寶寶內褲,一手持木盆一手持木勺‘咚咚咚’敲的震天響。   靈魂歌手再次開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裡,我問燕子你為啥來,燕子說:先他媽管好你自己~   一眾晚睡的恩客、姐兒們被擾了清夢,氣的直罵娘。   被驚動了的蔡坤,揉著惺忪睡眼急匆匆趕了過來。   見到陳初這幅模樣,不由失笑:“兄弟,這是何故?”   “我不知道你們洗衣的浣娘在何處,哥哥著人幫我把衣裳取來吧。”   “嗯。”   蔡坤安排人去取衣裳,而後笑著湊近道:“昨夜滋味如何?聽說直至醜時燭火未熄?這可是我家當做頭牌教養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宜兄弟你了......”   葷話本可以張嘴就來,陳初卻忽然不想說了。   便隨口應付道:“還行。”   而後陳初又道:“這幾日莫支應玉儂做其他事了,讓她好生歇著罷。”   “哦?這就心疼上了?”蔡坤以為陳初上鉤了,不由笑的更開心了。   “你不是讓我給你編排大戲麼,裡麵很多角色需要玉儂來扮,所以先讓她歇息幾日。”   “甚角色?”   “比如觀世音菩薩啦,女兒國國王啦。穿衣服那種......”   陳初最後強調了一句。   ......   辰時。   貪睡少女被一陣鳥鳴吵醒。   趴在桌上睡了一晚的玉儂,扭了一下酸疼腰肢,呆呆著臉蛋環視閨房一圈,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趴在桌子上睡了。   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麼,玉儂趕忙往床上了看一眼。   淩亂被褥提醒她,昨晚來的那人好像不是夢......   再一低頭,卻見麵前桌案上放著一張紙,上麵有一行醜兒吧唧的字跡:   不用擔心,你不會有事,我先走了......   玉儂忽地鼻子一酸,悵然若失。   碧紗窗外,金桂樹的枝頭上停了一對喜鵲。   正互相為對方梳理羽毛。   “雀兒,雀兒,你們真好呀,想去哪裡便去哪裡,想去見誰便去見誰......”   玉儂望著紗窗外自由的鳥兒,癡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