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四年,四月二十。 極北的天氣久違的晴朗了起來。 雖然寒風依舊如刀子一般,刮得人臉上生疼,但正午時分,天空中的陽光總還是夾雜著些許暖意的。 而就在這種溫暖與寒冷交錯的環境中,兩道身影正頂著寒風,飛快的前行著。 距離林季與北霜離開景川城已經過去三天了。 在那日斬殺西虞山之後,萬幸再沒碰到別的麻煩,因此林季也隻是與聞人家的入道境聊了兩句,然後道謝之後,便帶著北霜趁著夜色趕路。 殺死一個聖火教的長老其實算不得什麼,林季心中主要還是擔憂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找上門來的蠻族入道。他現在傷勢還沒痊愈,此時此刻要是遇上一個範缺一樣的入道就麻煩了。 寒風中,北霜緊緊跟在林季身後,腳步飛快的同時,也全靠林季以靈力輔助,她才能勉強跟得上。 終於,前麵的獨臂少年白暫緩了腳步。 他一招手,兩隻本來與白雪皚皚融為一體的雪兔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一隻手抓著四隻兔耳朵,任由那雪兔雙腿不斷的蹬踏著。 “生火,烤肉。” 北霜翻了個白眼。 “這些年也不知道你禍害了多少兔子。” “這玩意吃得少生的快,我禍害的遠不如它們生的。”林季笑道,“我這也算是為生態平衡做貢獻了。” “生態平衡?那是什麼?” “沒什麼。” 閑話之間,北霜已經熟絡的堆起了枯柴,柴火雖然潮濕,但在修士麵前,這自然不是什麼問題。 而林季則發現不遠處有一條和冰雪覆蓋的河流,於是他一個閃身就消失不見,片刻之後,他就重新出現,身後還飄著兩條被凍住的大魚。 “把兔子放了...呃,皮都扒了,你倒是手快。” 看著北霜麻利的將雪兔收拾乾凈,林季讓魚落在她身旁,說道:“如法炮製,你吃兔子我吃魚...這冰河下的魚,肉質才鮮嫩呢。” “一隻烤了,另一隻給我做成魚生,每一片都要薄厚均勻晶瑩剔透,考驗你刀功的時候到了。” 哪怕迎著北霜不斷投來的白眼,林季卻仍在一旁絮絮叨叨著不願停下。 “莫要嫌煩,若是我的右手還在,哪裡輪得到你?”林季晃了晃右邊空蕩蕩的衣袖。 聽到這話,北霜頓時嗤笑一聲。 “嗬,你是入道修士,斷肢重生算得了什麼?左右是恢復血肉而已。” “我修的煉體功法比較特殊,肉身雖然堪比入道境蛟龍,但這龐然血氣卻也不是那麼好恢復的。” “不求恢復全盛,臨時長出一條胳膊來,你做不到?” “這...別廢話了,快些動手吧,先將魚生切出來,恰好我帶了佐料。” 想要一條胳膊自然是不難的,即便新長出來的右手不能輕易催動靈氣,即便持劍也是個把式貨,與人交手這胳膊跟沒有一樣,但下廚還是沒問題的。 可與其耗費血氣長出一隻沒用的手臂,還不如積攢著慢慢恢復。 說話間的功夫,林季一翻手,麵前頓時多出了一張小桌子,隻有一尺長寬,看起來反而更像是一把小凳子。 這小桌之上,已經擺上了一副碗筷,一個空碟子,幾瓶醬油、陳醋之類的佐料。 北霜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麻利的將河魚開膛破肚,然後靈氣掠過,洗去血腥,隻留下晶瑩剔透的魚肉。 將魚肉片片切得薄如蟬翼,整齊的碼入空碟之中。 而林季已經將蘸料調配好了。 他左手拿起筷子,夾起一片魚生,正準備下嘴的時候,卻突然頓住,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你吃嗎?” “不吃,其實烤魚烤兔我也不是很想吃,我區區元神修士都不餓,你餓了?”北霜實話實說。 “做都做了。”言下之意就是他也不餓,趕路無聊給嘴裡添點味道而已。 說著,林季將魚生蘸過蘸料,塞進嘴裡,然後便瞇起了眼,一副享受的模樣。 看到這一幕,北霜有些好奇道:“這麼好吃?” “你嘗嘗。”林季忙不迭將筷子遞過去。 北霜也不嫌棄,就用林季用過的筷子夾起了一片魚生,同樣沾了沾蘸料,塞進嘴裡。 “呸!” “呸!” 兩人幾乎同一時間將嘴裡的魚生吐了出來。 “一股子土腥味,而且我分明祛除了血水,怎麼還是這麼難吃?”北霜不解,又猛地扭頭看向林季,“所以你就是為了讓我也遭罪,才裝作這東西美味的?” “不然呢?”林季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北霜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翻起白眼了。 她將筷子遞了回去,專心在火堆上的烤魚與烤兔之上。 一邊翻轉著食材,她又隨口說道:“說起來也真的難得,前後與你同行也有三四次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般著急的趕路,前後不過三天不到,就走了之前我們半個月的路程。” “這還是為了照顧你,若是隻有我一個,此時我已經在漠城的府衙裡睡大覺了。”林季笑道。 北霜看了林季一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嘴角微微彎起,然後目光又落在火堆上。 “聞人明鏡不是說你不必在意怒神的報復嗎?怒神自身已經成了大道的延續,他即便還殘留意識,但還是要循著天道來行事,不可能專門來報復你的。” 之前林季與聞人明鏡的交談,多數都在極北的蠻族圖騰神,怒神的身上。 得罪一位第九境,林季無論如何都無法安心。 “小心駛得萬年船嘛。”林季應道,“即便那怒神不報復我,但我終究是斬了一位蠻族入道的,鬼知道蠻族別的入道修士會不會來找我的麻煩。” 林季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右臂。 北霜了然,輕嘆道:“其實自從上次聖火秘境的事情之後,我在教中便遠不如以前那般受重視了。我本以為二長老即便脾氣暴躁,但也斷然不至於為了我這個失了寵的聖女,與你這遊天官作對的。” “哈哈,所以你是高估我的麵子了?” “連累你身受重傷,我欠你的人情,此生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還清了。” “不必介懷,林某向來不在意所謂人情。” “說得輕巧。” 見北霜沉默,林季也沒再說什麼。 他身受重傷不假,但斬了西虞山的收獲,卻也是北霜無法想象的。 他元神內視,看向了腦海中那盤旋著的陰陽魚。 那原本模糊的代表著因果道的陰陽魚,此時已經清晰了三成有餘。 “一位入道境,便讓我陷入瓶頸了。” 林季臉上泛起些許笑意。 陷入瓶頸是好事,畢竟若是摸不到瓶頸,又何來突破一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