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澤英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又恢復了以往冰冷的模樣。 隻是他眼中卻燃著怒火無處發泄,最終也隻是慢慢停歇。 “亞父...錢明!還是如以往一般,總要將人羞辱得無地自容才算罷休,以前我是個孤兒他便如此,如今我是監天司司主,入道境修士,他還是如此!” “將他殺了?不行...他是入道後期,憑我還不夠,我手下也無人可用。” 蘭澤英麵露苦笑。 他這監天司司主說起來名頭響亮,可實際上壓根就是光桿司令而已。 除了他從曾經輯事司帶來的那群元神修士,他再無可用之人。 監天司原本的供奉一個個陽奉陰違,明麵上似是聽他號令,實則領個差事便不見了蹤影,再無回音。 別問,問就是在辦差,差事麻煩,連命都險些丟了。 什麼時候回去?嗯...看吧。 供奉皆是如此。 至於監天司下麵的掌令與遊星們,雖然也有倒戈過來的,可元神修士是厲害,但在第七境麵前,終究還是有些不夠看了。 思來想去,他終究隻能輕嘆一聲,將此事暫時放下。 受辱而已。 他這些年已經受過了太多屈辱,他胸口還在隱隱作痛,當日方雲山那睥睨的一劍,讓他時至今日都無法恢復全盛。 “我不過是一條狗而已。”蘭澤英輕輕搖頭,“做了人家的狗就要聽話,雷霆雨露...都要受著。”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手下的聲音。 “大人,梁州鎮府官宋啟明求見。” 蘭澤英默然片刻,起身道:“人到哪了,我親自去迎。” “還在前堂。” “知道了,你下去吧。” ...... 總衙,前堂。 宋啟明到此不過等候了片刻,便聽到外麵的腳步聲響起。 原本他還以為隻是遞話的閹人回來了。 直至他看到蘭澤英邁進大堂之中,他下意識瞪大了眼睛,連忙起身。 “下官怎勞司主大人親自來迎。” 蘭澤英腳下快了兩步,上前按住了宋啟明的肩膀,將他重新按在了椅子上。 “啟明,坐下說話。” 一邊說著,他嘴角帶笑坐在了宋啟明身旁。 “啟明此番進京,所為何事?” “大人,還是梁州那妖王...” 蘭澤英麵色不改,回應道:“先前不是已經給你說的很清楚了?總衙供奉都不在京中,這邊抽不出入道境修士去梁州斬妖。” 宋啟明並不覺得意外,此番他來總衙見蘭澤英,也隻是走個過場而已。 也是找個進宮麵聖的由頭。 如今聽到蘭澤英再次拒絕,他也沒什麼好遲疑的,直接起身道:“既然如此,司主大人公務繁忙,下官便不打擾了。” 宋啟明起身行禮,隻是還不等他邁開步子,就又被蘭澤英拽住了手腕。 “別急,且坐。” 宋啟明微微皺眉,但終究是不想反駁蘭澤英,並非因為他是入道,而是因為他是司主。 而等到宋啟明再次不得不坐下之後,蘭澤英端起桌上的茶碗,卻也不喝,隻是拿在手中。 “朝廷與監天司各行其是已有千年,大秦不得乾涉監天司的事情,這是千年以來的規矩。” 蘭澤英說起這話時臉不紅心不跳,全然隻當不知道自己上位是沛帝乾涉。 宋啟明微微抿嘴,沒有吭聲。 蘭澤英繼續道:“若是你進宮見到陛下,說我監天司內部積弊,連斬妖都騰不出人手,你說朝廷會如何看我監天司?” 聽到這裡,宋啟明忍不住了。 “那便眼睜睜看著梁州百姓因為妖王肆虐而家破人亡?大人,總不能為了這點名聲而放任百萬百姓顛沛流離吧?” “這點名聲?”蘭澤英挑眉道,“當朝左右兩位丞相都極力推舉廢除監天司製度,類似的話近兩年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朝堂之上了。” “以往倒還罷了。那時九州安穩,監天司威信尚在,誰招惹了人間,不日便有入道境出手,天涯海角也要將之斬殺。” “可如今呢?天下九州已亂其五,監天司的人手已經捉襟見肘了,此時若是再讓那兩位重提廢除監天司之事,你說陛下會不會當真?” “宋啟明,你說若是陛下真的當真了,他一言九鼎說要廢了監天司,到時候...你!我!監天司眾多同僚們又該如何自處,將來又該何去何從?” 蘭澤英頓了頓,喝了口端了許久的茶水。 “相比之下,梁州的百萬百姓又算得了什麼?百萬?青州兗州兩州之地被黑雲劫肆虐,死傷何止萬萬生靈?那又算得了什麼?隻要監天司還在,總能還九州一個朗朗乾坤的。” 聽聞此言,宋啟明麵無表情的起身,躬身到底之後,一言不發便向外走去。 剛走了兩步,他猛地又頓住,因為他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自己周圍籠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入道境的手段,是蘭澤英出手了。 宋啟明深吸一口氣,回頭看向蘭澤英。 “下官敢隻身進京,便不怕丟了性命,司主大人若是想出手...” “你進了京,便不必死了。”蘭澤英同樣起身來到宋啟明麵前。 隻見他手一翻,手中頓時多出了一枚令牌。 看到這令牌,宋啟明瞳孔微縮。 “遊天官的天字令?” “梁州之事就此作罷,也不用你去管。你對展乘風說在其位謀其事,既然謀事不成,那就換個位置,監天司二品遊天官,如何?” 宋啟明說不出話來。 他怔怔的看著那天字令,看了片刻又挪開目光,轉而第一次直視蘭澤英。 “遊天官之位何等重要,是監天司監察天下的根本,一位遊天官可以調動三位總衙供奉,其本身也是入道境中的頂尖人物,這便是四位入道了!這般權柄隻要動點心思,天下間八成的門派勢力連反抗都做不到。” “進京之前,下官還想著,即便監天司千年以來積弊難除,但總歸是樹大根深,重癥用猛藥,總不至於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宋啟明長嘆一聲。 “可如今看到這天字令如兒戲一般被司主大人遞出來,遞給我這個區區日遊修士,我便突然明白了。” “司主大人,告辭。” 話音落下,宋啟明轉身就走,而這一次,蘭澤英也沒有阻攔。 他靜靜看著宋啟明離去的背影,然後又收回目光,隨手將天字令扔在了茶桌上。 看也懶得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