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華殿外候著的百官魚貫而入。 唯獨宋啟明依舊站在殿外一動一動,而林季見他不動,於是也不著急進去。 “聽說昨天蘭澤英要將天字令給你?”林季有些好奇的問道。 “林大人也聽說了?”宋啟明麵無表情的應聲。 “是。”林季點頭,“原本的文官之首鄭立新大人如今是我的副手,他昨日在我府上大醉一場,皆是因為此事。蘭澤英視監天司如玩物,他痛心疾首。” “下官也痛心疾首。此番進京,下官本還存著幾分念想,他蘭澤英再怎麼屍位素餐,總要有些底線的。可在昨天,他將那令牌遞到下官麵前時,下官便什麼念想都沒有了。”宋啟明說道。 林季看得到宋啟明身上的頹靡,那是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 “所以你想在沛帝這邊找找路子?” “不。” “怎麼?” “原本是這般想的,但昨日見過蘭澤英,又想到蘭澤英本就是沛帝插進監天司中的刀子,於是便不抱什麼希望了。” “那為何還要來?” 宋啟明沉默片刻,輕嘆一聲。 “下官想看看,這大秦到底爛到了什麼程度,看看沛帝對於監天司又是何種態度。” 聞言,林季點點頭。 他上下打量了宋啟明兩眼,帶著幾分勸誡道:“有沒有想過,你此番進京是被人算計?” “這話林大人先前已經說過了,展供奉也說過了。” “再說一遍也無妨,你知道你此時此刻,已然是遊天官了嗎?” 宋啟明瞳孔微縮,猛地看向林季。 林季則繼續道:“你隻是區區日遊境,雖然也有望氣的手段,但看的都是小氣,對於九州龍脈的氣運,你是看不真切的...但林某能。” 說著,林季的目光落在了宋啟明的腰牌上。 “這腰牌沒什麼特殊的,特殊的是蘭澤英手上的監天印,那是鎮壓監天司氣運的道器,也是監天司分潤氣運給眾修士的根本。各個官職所分潤的氣運,關鍵從來都不在令牌上,而在於那監天印。” “這便是為何當初方大人在時,人人都隻當他是代司主,分潤氣運的家夥事都不在手裡,名不正言不順吶。” 聽到這裡,宋啟明看了看自己的腰牌,張了張嘴,又不止該說些什麼。 而就在這時,常華殿中響起了楚公公的聲音。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百官一片默然。 宋啟明沖著林季輕笑了一聲。 “林大人,該下官上去了。” “去吧。” 宋啟明點點頭,清了清嗓子。 “臣監天司梁州鎮府官宋啟明,有事奏!” 話音落下,約莫過去了幾個呼吸,楚公公的聲音再次響起。 “宋啟明上殿!” 宋啟明躬身一禮,大步邁進了常華殿,這代表著千年大秦的建築。 而林季則跟在他後麵,進了殿中之後,他便頓住腳步,站在了角落裡,一言不發。 沛帝和楚公公都看到了他,卻也都不曾理會,隻是掃過一眼之後,便盯著宋啟明。 宋啟明很快就來到了殿前站定。 楚公公的聲音再次響起。 “宋大人,奏本遞上來吧。” “臣不擅文墨,不曾寫下奏本。” “何事要奏?” “梁州有妖王橫行,百萬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妖王厲害,臣請監天司京中總衙派人去拿,總衙幾次三番推脫。” 宋啟明聲音洪亮。 “臣奏監天司司主蘭澤英玩忽職守,屍位素餐,以至於梁州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此言一出,不等沛帝開口,卻是穆相出聲道:“宋大人,朝廷向來不插手監天司之事,您今日這禦狀告得著實有些不守規矩了。此事你今日在朝堂上提起,莫不是要讓陛下壞了大秦千年來的規矩?你們監天司,都是如你這般不懂規矩之人嗎?” 穆相轉而看向沛帝。 “陛下,臣以為,此事該有兩個辦法。” “哦?穆相何解?”沛帝臉上泛起了幾分詭異的笑容,饒有興致的問道。 穆相看到那笑容,雖然覺得奇怪,但隻以為自己說到了點子上,因此底氣更足了些。 “其一,便是將宋啟明趕出常華殿,監天司的事本就該監天司去處理,他們修士何等本事,哪裡用得著我等凡人?” “那其二呢?” “其二便是將蘭澤英喚來問話。”穆相侃侃而談,“這般做是壞了千年來的規矩,但如今的監天司已經不復以往之威嚴,如今的九州也因為監天司勢弱而禍亂四起!” “臣以為,也到了該整治監天司的時候。天大的規矩,也比不得在梁州受苦的千百萬百姓!那可是數千萬人!此番若是不管,天理何在?” “陛下,規矩再大大不過天理,天理要昭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要從監天司身上下手!此番雖是壞了規矩,卻也是順應天理,順應民意,是替天行道之舉!” 話音落下,穆相猛然跪倒在地。 “請陛下為梁州百姓做主。” 嘩啦啦。 穆相身後的群臣跪倒一片。 “請陛下為梁州百姓做主!” 看到眼前這一幕,沛帝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他看向一旁的楚公公,卻見楚公公也在笑著。 “蘭澤英何在?”沛帝猛地出聲。 “臣在!” 蘭澤英的聲音適時響起。 林季回頭,這才看到蘭澤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殿外。 隻見他快步走進常華殿中,沖著沛帝行禮之後,便站在宋啟明身旁一言不發。 沛帝點點頭,問道:“蘭澤英,方才宋啟明的話你都聽到了?” “臣聽到了。” “你可要辯駁?” “九州亂了大半,各處都有麻煩的事情要處理,監天司上下都疲於奔命,臣手下確實已經沒有可用之人,梁州之亂,監天司無能為力。” 此言一出,不等沛帝再問,宋啟明猛然道:“請陛下派出宮中的入道境修士,梁州的麻煩已經拖了太久,不能再等了。” “大膽!”蘭澤英嗬斥道,“宋天官,監天司之事,豈須得皇室插手?此乃犯忌諱之事,於皇室也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難不成就看著梁州百姓們受苦?” “那便看著!好好看著!瞪大眼睛,清清楚楚的看著!” 宋啟明的確瞪大了眼睛,清清楚楚的看著蘭澤英。 然後他又回頭,看向那龍椅之上的沛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