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市,洪府,草木深深的院落裡,謝婉晴正看著書。 她心情不錯。 因為自己采取的策略比她預料中的還要好。 大帥在昨日就重新寵幸了她,這等於向所有人宣告,她並沒有失寵。說實話,大帥會這麼快就重新寵幸她,連她都很意外。 原本她覺得,自己怎麼著都得被晾上小半個月。 不過,這也讓謝婉晴驚喜地意識到,大帥對她的喜愛程度,怕是比自己以為得還要高上一些。 這是一個很大的優勢,自己必須牢牢攥住。 復寵之後,謝婉晴倒也沒有得意忘形,更沒有借機將這幾日給了自己筏子吃的幾位“姐姐”告到大帥那兒去。 而是始終如一的維持著自己人淡如菊的人設。 她很清楚,自己的娘家毫無勢力,甚至還是個累贅,自身的勢力又還沒有培養起來,一身榮寵都係於大帥身上。 過早的得意忘形,隻是取死之道。 想到娘家,謝婉晴難免又想到弟弟謝長安身上:算算時間,他應該到了鄉下了吧,希望今後不要再給她惹事了。 謝婉晴在心中輕嘆一聲。 這時,屋裡的電話響了。 “小姐,是郝秘書的電話。” 女仆接起電話後,朝外頭喊道。 郝秘書? 謝婉晴眉頭微皺,忙站了起來。 郝秘書是大帥的機要秘書,他打電話給自己,不會是小事。 “郝秘書,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謝婉晴接過電話,問道。 電話那頭,郝秘書沉默了一秒。 “謝小姐,有件事需要同你說一下。” 郝秘書沒有稱呼謝婉晴為夫人,因為夫人這個稱呼隻屬於洪大都督的正妻,像謝婉晴這樣的姨太太是沒資格被叫夫人的。 “你弟弟死了,請節哀。” 誰? 謝婉晴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幾秒後才有了反應。 “誰殺的?” 這一瞬間,謝婉晴的臉刷得一下變得蒼白。 她第一反應是沈觀夜,但念頭剛出就自己掐滅了。 不可能是沈觀夜。 之前沈觀夜悄沒生息地就完成了合縱連橫,輕鬆將她弟弟踢下馬來,讓她也不得不吃這個啞巴虧,足見手腕之成熟。 既然有如此成熟的手腕,就不可能乾出這麼粗糙又激烈的活。 再者說,如果是沈觀夜殺的人,那他前麵白費什麼力氣? 有病嗎不是? “是赤俠幫。” 對麵傳來郝秘書的回復。 赤俠幫? 郝秘書並沒有說具體的情況,但這三個字一出,謝婉晴便大抵猜到了緣由。 赤俠幫最喜歡乾的事就是刺殺漢奸和除暴安良,而在赤俠幫眼中,最大的漢奸就是洪大帥。 謝長安是大帥的小舅子,又是欺男霸女的貨色。 這在赤俠幫眼中,殺掉他簡直就是天然的政治正確。 “我知道了。” 默然半晌後,謝婉晴才回復道,一直到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是發顫的,整個人也在不自覺地發抖。 謝長安再怎麼樣也是她弟弟,從小跟著她長大的人。而且,謝長安在外麵混不吝,對她這個姐姐還是放在心上的。 現在突然沒了,她一時間當真是腦袋空白。 “謝小姐,還請節哀。” 對麵傳來郝秘書的安慰。 “嗯,謝謝你打電話告訴我。” 謝婉晴近乎機械般回應著。 掛斷了電話,謝婉晴表情木然地坐在沙發上。 “小姐。” 侍女小翠擔心地看著謝婉晴。 謝婉晴恍若未覺,她就這樣木然地坐著。 但漸漸地,在悲傷之外,一股異樣的情緒開始浮現:是輕鬆和竊喜——難以遏製的輕鬆和竊喜。 謝婉晴不知自己是怎麼了。 弟弟被人殺了,自己竟然會感到輕鬆和竊喜。 你太壞了,謝婉晴! 簡直不是人! 你怎麼可以這樣? 你怎麼能這樣? 你這個時候應該傷心,應該哭泣! 傳統的道德觀又讓謝婉晴不斷在心中唾罵自己。 她想讓自己表現得更傷心些。 但失敗了。 甚至內心喜悅的漣漪還越來越大,要不是小翠就在一旁擔憂地看著,她臉上或許都已經流露出笑意來了。 她跟謝長安確實是有姐弟情誼,但從小到大,謝長安也確實給她闖了許多禍,她給他擦屁股早就擦累了。 現在,終於不用繼續擦屁股了,也不會再有人拖累她了。 謝婉晴依舊木然地在沙發上坐著,但心中卻開始冷靜思考。 接下來該怎麼應對,以及——該怎麼利用這件事,將利益最大化。 盡管冷血,但這事她不得不做。 洪洞縣,一個更震撼的消息流傳開來。 前任治安所長,洪大帥的小舅子謝長安,死了,被赤俠幫高手刺殺於鎮龍江上。 如果說之前周崇宗一家的橫死是一顆大石掉進了平靜的水麵,在整個洪洞縣都掀起了漣漪的話。 那這個消息就是讓整個洪洞縣都掀起了驚濤駭浪了,一下子就蓋過了周崇宗之死所帶來的影響。 沈觀夜作為治安所所長,原本正“裝模作樣”地追查著鬼麵閻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副誓要為周崇宗報仇的模樣,出了這事兒,就不得不把精力放在這事兒上了。 這讓他暗暗鬆了一口氣。 畢竟,調查周崇宗的案子,他不得不裝出一副沉痛的樣子,對謝長安的死,可沒這個必要! 在以出色的演技應付完因為謝長安的死所引發的一係列連鎖反應後,沈觀夜拖著有些疲憊的身軀回了家。 到了家,就發現家裡多了一個令他驚喜的身影。 “清寧師父!” 他高興地喊道。 堂屋裡,一名女尼正同他母親安氏相對而坐,兩人正說著話。 邊上,沈知梅抱著兒子,不時接上一句。 女尼微胖,皮膚白且光潔,笑容寧靜慈悲,看著就讓人感到安寧,很有些寶相莊嚴又慈悲為懷的意思。 這是清寧師父,止水庵的當家尼姑。 止水庵創建的時間不長,十幾年前才建庵。 當初建庵時,沈觀夜的祖母作為虔心念佛的居士,很是捐了一大筆錢。 可以說,止水庵能建起來,沈觀夜的祖母出了很大的力,因此,止水庵就有點像沈家的家庵。 後來,因為沈觀夜的祖母是很悲天憫人的性子,而清寧師父也是類似的性格,兩人既說得到一塊去,也合得來。 一來二去,雙方就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沈觀夜祖母故去的時候,便是清寧師父親自做的水陸道場,念的往生經。 而沈觀夜作為最受寵的長孫,小時候經常被祖母帶著去止水庵,同清寧師父自然也是很親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