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稚遙眼一看，隨即一愣，急忙下馬，走到一壟豆地跟前，顫聲道：“竟然有棉，一株、兩株、三株……足足二十三株！好徒兒，你哪裡來的？” 　　衛猛笑道：“先生果然博聞多識，認得此物。” 　　元稚急道：“快說你哪裡來的？” 　　衛猛道：“去歲先生在雁門塞外殺敵，俘獲三個鮮卑奴，其中一個叫賴丹的，處於風雪之地，竟不覺寒冷，被我發現，問其原故。賴丹說皆因其身著一件麻襖之故。我查驗那麻襖，表麵麻布甚是普通，隻是夾層柔軟細密，即問是何物，賴丹說是一種叫棉的東西。我問哪裡來的，賴丹說棉原產西方身毒國，被安息國商人傳至西域龜茲國，龜茲國內有種植者，用來紡布作衣，甚是禦寒。” 　　元稚問道：“那賴丹是什麼人？” 　　衛猛道：“賴丹，三十餘歲，他說其原是西域龜茲國商人，前往中原行商，在涼州道上被盜匪擄掠，輾轉賣到鮮卑王庭彈汗山，鮮卑大人見其勇武，即編入騎隊，後來被先生擒獲轉贈給丘林部。” 　　衛猛接著道：“當時聽賴丹說的奇異，我使人把賴丹麻襖破開，見夾層內叫棉的東西，白如雪，細如絲。我使手摸之，厚厚軟軟的，甚是暖和，遂愛不釋手，反復摸之，突然摸到一枚棗核一樣的東西。賴丹說那是棉種，做襖工匠不精細，沒有剔除乾凈。我仔細在那棉中尋找，共得棉種三十三枚。後問賴丹能不能種，賴丹說那是經年的種子，不敢確定能否種活。我又問賴丹是否會種，賴丹說其見過農人種棉，知道一些棉之喜性。來到高顯縣後，我遂令賴丹試種，沒意到竟然種活這許多。先生，我聽賴丹說，棉不僅能禦寒，還能紡布，這是真的嗎？” 　　元稚道：“昔時，我隨家父到長安，在一富貴人家花園之內，見到過如此之棉株，聽說棉能開花兩季，夏季花開生果如桃，秋季果裂如花，采秋季之花，即為棉，聚之結團即可禦寒，能否用來紡織成布，倒沒聽說過，亦沒見過。” 　　言罷，元稚手指一棉株下青紫色的桃果，道：“此果將裂，應該快要花開出棉，需使人及時采之。” 　　衛猛道：“既然果裂如花，不如稱之棉花，先生以為如何？” 　　元稚道：“甚妙！此間冬長苦寒，禦寒取暖至關重要，較之獵取獸皮，種植棉花甚為容易，宜善保棉種，來年擴大種植，如若可行，今後應與種麻同列。” 　　衛康道：“依先生之言，我看這棉花之用，定然堪比鹽鐵。” 　　元稚笑道：“衛豐年所言極是，為保取利，此事須機密行之。” 　　衛猛道：“誠如此，我即命賴丹為丘林部墾棉軍司馬，令其專司棉花墾植，先生以為如何？” 　　元稚道：“甚妙！” 　　衛猛即令昔洛指派心腹之兵十餘騎，駐守舊營地，守護那二十三株棉花。 　　隨後眾人繼續北行百裡，來到丘林部新營地。丘林部已知元稚來意，省了不少客套，在大帳之內，由衛猛、丘林居次作東，設筵款待元稚一行。元稚不敢失禮，將聘禮呈上，道明來意。丘林居次將禮單轉呈賀突，賀突見禮單內列有：錢百金，良馬二十匹，犀甲勁弓各百，胡漢美服玉釵各有若乾等等，深感元稚極其看重此樁姻緣，遂甚為滿意。丘林居次見狀，遂令一班丘林女子入帳獻舞，領舞者正是賀突之妹曼奴。 　　但見曼奴俏似春桃，清若秋菊，眉藏秀氣，貌露溫柔。待翩翩起舞，形如燕子，矯健優美，輕盈靈動，令人嘆為觀止。 　　舞畢，曼奴執壺獻酒，敬於元稚席前。元稚飲畢，曼奴施禮以謝，方飄然離去。 　　丘林居次道：“左師，曼奴乃丘林部之花，係我等唯一的親妹妹，還望大哥能夠善待之。” 　　元稚笑道：“此樁姻緣，親上加親。衛過其人，我深知之。居次盡管放心，衛氏得曼奴為婦，定能惜如家珍。” 　　遂議定來年元旦之日，衛過與曼奴完婚。 　　親事即定，衛猛令賴丹進見。元稚溫言撫慰賴丹，解腰中玉佩贈之。賴丹感激涕零，道：“奴婢家國萬裡，關山阻歸，得丘林校尉以兄待之，今願歸順，以丘林部為家。” 　　元稚道：“丘林校尉命你為丘林部墾棉軍司馬，專司棉花墾植與紡布，找書苑ｗwｗ.ｚhaosｈuyuaｎ.coｍ 足下以為如何？” 　　賴丹揖首在地，道：“萬死不辭！抽線紡布雖難，職下曾於西域各國行商，聽聞不少棉布之傳說，今若一一試之，必有可行之法。” 　　元稚大喜，請賴丹入座，問棉花墾植等事。賴丹道：“千難萬難，無人最難。” 　　元稚道：“我調高顯縣民助你，如何？” 　　賴丹道：“不夠。此間凍地難墾，若擴大種植，人力和利器均不能少，況且春秋太短，夏季溫濕過重，而棉花喜暖向陽，無論種植和收獲，均要搶種搶收，需要大量人力。” 　　元稚一時無語。扶沈道：“如今冶金軍司馬帳下，有扶餘人曾言，在扶餘國之東、高句麗國之北的山林之中，有海東野人，善漁獵，各自分居百餘部，無大人聚合統領。我等若能招撫收攏，定有不少人口。” 　　元稚沉吟良久，道：“右師所言海東野人，疑為扶餘別種或者慎肅國人，慎肅國源流極久，先秦之時，即見於華夏典冊，隻是久不於中原聯通，不知現狀如何。” 　　休利道：“管他什麼人，我願出使，替先生招之。” 　　扶沈道：“如今丘林部與宇文部有約，今冬西境必無戰事，可令賀突率丘林部右騎隨行出征。” 　　元稚聞言，已知丘林部箭在弦上，遂長嘆一聲，道：“攻心為上，慎用武力。”又道：“寒冬將至，道路生疏，給養困難，本縣以為，此行以探查宣慰為重，出征人員不宜過多。可令衛康為主，賀突、休利副之並各率精兵百騎，攜鹽十石而行。” 　　扶沈深知元稚之意，遂未生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