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元年,遼北大旱又有蝗災過境,這樣的年景老百姓的生活可想而知。 伍德縣地處遼北,這裡的情況更加一言難盡,大旱和蝗災已經讓這裡的百姓苦不堪言,然而這裡卻又爆發瘟疫,十家有九家人是空的。 趙老漢是一個實打實的莊稼人,十年裡麵遷了兩次家,多半的原因還不是為了那幾口飯而已。 前些年在鄰縣長遠縣的一地主家租了十幾畝荒地,勤勤懇懇兩年下來眼看收成一年比一年好,地主看你過了好日子就加了租子,這樣一年下來除去口糧又沒剩幾粒糧食。 趙老漢氣不過,拖家帶口跑到隔壁鎮租了十幾畝荒地,結果沒兩年地主家還是加了租子。 趙老漢又氣不過,於是搬到這伍德縣,然而還沒過兩年好日子,這裡又是大旱又是蝗災的,不過趙老漢是個莊稼精,他的莊稼倒是沒有招災。 可這次瘟疫讓他犯難了,畢竟一家十幾口人都是勞動力,有一個倒下了地裡的活就少了一個人。 有時候怕什麼來什麼,趙老漢家的大兒子趙大力,有著一把子力氣,平時很少生病,可偏偏他卻染上了瘟疫。這趙大力一倒,大兒媳婦還要照顧他,這一下子少了兩個勞動力,趙老漢愁的眉頭快皺成了川字。 眼看著地裡的莊稼快到了收割的時候又出這茬事。 說來趙老漢有九個子女,老二趙長生前幾年生病走了,老三趙永倒貼到隔壁鎮這樣雖然受著委屈,但家裡少一個人吃飯,老四趙有文和老五趙有才被迫參軍生死不知,說著一家參軍可以得十兩銀子可在各各官員的盤剝下,趙老漢是一個子也沒看到。老六趙強是假把式,老七趙趙七才十四五歲勉強可以乾活,可他天天和一幫狐朋狗友幾乎不著家,老八老九才八九歲乾不了什麼活,所以這一家十幾口到現在幾乎都是趙老漢在支持著。 這天傍晚趙老漢坐在自家的院門口的石頭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他眼眸中似乎在等待著某人。 趙小七向以往一般,嘴裡叼著一根草走著那六親不認的步伐慢慢悠悠地向家裡走去。剛走到家門口不遠處,他就看見趙老漢坐在院門口的石頭上,他心想老爺子今天不會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吧,該不會那他開涮吧! 想著想著他已走的院門口對著趙老漢喊了一聲:“爹”。趙老漢沒有做聲,趙小七心想不好轉身就要溜進屋裡,這是趙老漢開口道:“小七明天就別出去了,和我去地頭裡看看今年的莊稼活怎麼乾!” 話說完趙老漢起身磕了磕煙袋背著手走進了院裡,留著趙小七石化在原地,趙小七最怕的就是乾農活,所以他每天都願意在家裡待著。 趙小七是一個有想法的人,他覺得這一天天在地裡乾活乾死也乾不出金元寶來,所以他才每天往外串,然而事與願違怕什麼來什麼。 趙小七一腳憋屈的走進了院裡,這天小七沒有了胃口,晚飯也沒吃,隻是靜靜地躺在床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當趙小七醒來的時候才後半夜,天空中掛著一輪彎月,月光有些暗淡,窗前的螢火一點一點的閃爍著,此時的趙小七才覺得自己還沒有這螢火蟲來的自由。 翌日清晨趙小七帶著惺忪的眼神和趙老漢在田裡走動,耳中不時聽到趙老漢對他說的莊稼活,原本就不感興趣的趙小七加上昨晚一夜沒睡好聽得是哈欠連連。 “咣咣……”一陣銅鑼聲從遠處傳來,哈欠連連地趙小七聽到響聲,轉身就往響聲那邊跑去扭頭對著趙老漢說:“爹,我去看看是什麼事情!” 趙老漢看著奔跑的趙小七也沒有說什麼,畢竟這響聲一聽就是朝廷又有什麼事情宣布了,趙老漢此時的心理在想別有什麼不好的東西通告吧! 想著想著趙老漢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在路邊找了一塊地方蹲了下來,由腰間抽出那個細長的眼袋開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不一會趙小七慢慢悠悠地走了回來,看他的表情不像有什麼好事情,趙老漢看著趙趙小七那陰晴不定的臉色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 等趙小七走到了趙老漢的跟前趙老漢看了看趙小七說道:“朝廷又頒布什麼不好的消息了,是募兵還是加稅。” 聽到這裡趙小七內心有些波動,他沒想到平時一心撲在莊稼地裡的父親,緊緊憑借著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來個大概。他不知道的是,這兩年朝廷一直在打仗,這消息不是募兵就是加稅,也隻有這兩件事情。 楞了楞趙小七說道:“朝廷這次募兵每家每戶須出一人募兵,而且這次沒有募兵的銀錢……”話到這裡趙老漢眼神看了看遠處“嗯”了一聲,楞了一下神瞬間也釋然了,有沒有銀錢也到不了貧民百姓手裡。 趙老漢咳了咳問道:“沒有了嗎?” 趙小七這才接著說道:“有有,不過這次銀錢改成免稅三年和獎勵一塊荒地。如果不出兵的話,需要上交銀錢三兩和加稅一成。” 聽到這裡趙老漢的眼神有些呆滯,他沒想到朝廷這次這麼玩,這是把老百姓往火坑裡逼啊!三兩的錢那是一家半年甚至一年的收入再加上一成的稅,這還讓人活嗎?想活隻能出人了。 想到這裡,趙老漢也無心莊稼了,他收起煙袋背著手往家裡走。趙小七看出了父親的心事也沒做聲,默默地跟著趙老漢回到了家裡。 到了家裡趙老漢坐在院門口的石頭上發愣,中午也沒有吃飯,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但又有些猶豫不定,一直到傍晚十分他嘆了口氣,仿佛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如釋重負地走進了院裡。 晚飯的時候,一家人一人端著一個碗在院子裡找一個地方或蹲或站或坐的吃飯,一直不出聲的趙老漢突然站起來說道:“老六小七你們兩個有誰願意去當兵嗎?有誰願意的話可以說出來,如果都不願意的話明天一早你們兩個抓鬮,看天命。”說完一旁的趙小七看著滿滿一碗麵條原樣沒動的父親走進了屋裡。 老六趙強看了看小七,眼神中有些一種說不出的異樣,因為大家都知道當兵幾乎九死一生,老四老五這些年參了軍一點消息都沒有,雖然朝廷沒有告訴他們,但在趙老漢一家人的心理他們已經死了。 寧靜的夜晚,趙小七輾轉反側,想想白天老六的眼神和那滿地的莊稼,他內心似乎有了決斷。 摸著黑,趙小七從床底摸出了一樣東西,在準備那僅有的幾件衣服打包好行囊,他摸著黑來到了老六趙強的床前,推了推他。透著黑夜趙強一翻身起來了,其實趙強也是一夜無眠,看了看眼前的身影當即認出是小七。 兩人摸摸索索的來了院內,隻聽聽“撲通”一聲趙小七跪在了趙強麵前,還沒等趙強反應過來,隻聽“碰碰碰”三個響亮的磕頭聲。 趙強上前隨即要扶起小七,被小七一把按了下來,隨即道:“六哥,我想好了,我去應征入伍,以後這個家就靠你了,希望你能像個爺們一樣夠照顧好爹娘和弟弟妹妹。”話到這裡老六趙強心裡有些復雜,他清楚老七這是給自己留活路,心中五內鼻頭有些發酸,但隨即他又反應過來將老七扶了起來。 “七弟,放心吧!我會照顧好爹娘和弟弟妹妹的,你這一去不知希望一切平安,也希望你能在軍中建功立業為老趙家光耀門楣。”老六拍了拍趙小七的肩膀,趙小七點了點頭。 “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眼看就要天亮了,我準備一會就出發去村裡和鎮裡報備,隨即去縣城等候分配。”趙小七看著泛起魚肚白的東方。 兩人寒暄了一會,趙小七對著趙老漢的臥室方向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隨即轉身往院外走去,趙強和他一起到村長哪裡報了到,隨即將小七送到了村頭才返回。 然而他們兩個人的對話,趙老漢聽的真真切切,這個年過半百的人為了一家人能活命也是無奈。 無論生活在什麼年代,都有一條不變的法則就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柳林鎮的募兵處,原本以為這裡會是人門可羅雀,一看長長的隊伍著實有些嚇人。 排在對中間的一十四五的少年,在嘻嘻哈哈的和左右幾人聊著天,黝黑的皮膚、頭上細著粗布帶、一身灰舊的布衣、臉上帶著一絲稚嫩和狡詐,明顯這就是一早就趕來的王小七。 “哥們聽說沒,我們這次應征是前往遼北大營。”一黑瘦的青年說道。 “可不是嗎!前麵和南離帝國打的火熱,這都是靠人堆出來的。” “啊!那我們去了不是當炮灰。”一瘦小的少年和小七相差不大,眼中帶著一些恐懼說道。 “你想多了,你想當炮灰都沒有門,你看你這瘦弱的身體,我看隻能當個後勤兵。”一旁的一個身材魁梧的少年說道。 幾人唧唧喳喳的聊著,趙小七聽的眼珠子直打轉。這幾人的聊天中,他也了解到,那個身材魁梧的是鎮南邊沙河村的王奎,此人一身的力氣身手不錯,聽說一人可以和兩個中年大漢單挑不落下風。那個身材瘦小的,是鎮西的一家落魄秀才的後人,有點才學,點子多。 趙小七將這隊伍裡的人了解了個大概,腦中飛快的轉動著,想著和這幾個人一起,在遼北大營不見得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