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比克並未交代目的地是哪裡,因此跟著他走的遷年和伊琳娜隻能當個聽眾,聽著拉比克像導遊一樣有一句沒一句的講西大陸建築的歷史淵源以及這些建築和東大陸,還有就是夜之民建築的區別。 在尖塔鐘樓前,拉比克停下了腳步,指著它說道: 相較於其他平頂或是斜頂的建築,高聳入雲的尖塔是個異類,看到它的第一眼不會是想到這裡住人,而是會想這地方到底用來做什麼。 西大陸的傳統信仰裡,高聳的尖塔被寄托了敬畏神明的含義。直指天空的塔尖往往還要放上一個象征神聖的十字架,提醒人們對神明的信仰以此信物為證,永遠不變。東大陸沒有這種東西,但寄托信仰的建築也是有的,不過多半是平頂高塔或是單獨的宮殿,人們後來在東大陸看到的尖塔都是西大陸信仰傳過去修起來的東西。 拉比克這時轉過身來問兩人:“知道我為什麼要講這些嗎?” 伊琳娜搖了搖頭,遷年思索了一下也搖了搖頭。 拉比克說:“在夜之民的信仰裡,尖頂高塔是瀆神的象征,直刺天空的尖頂被夜之民認為是不敬高天,對於狂信徒而言,修建高塔的敵人是一種性質非常惡劣的挑釁行為。” “可夜之民和我們的戰爭不是早早結束了嗎?”伊琳娜問。 “戰爭不打到另一方徹底臣服或者滅亡,哪裡會有結束的時候?”拉比克說完這話後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這下心裡有數的遷年便直接問拉比克:“辛吉德是個狂信徒嗎?我看不出來。” 拉比克點了點頭。 “接受這樣的高塔矗立在這裡,日復一日報時,對他是種很大的打擊。他將這種事情看作是一種‘修行’,以情緒為心能來源,用來不斷修煉。十幾年前他剛來這裡的時候S級出頭,現在嘛……從感受到的氣息看來,沒有血祭加持也有個半步禁忌水準了。你看不出來也很正常,要是他這都瞞不住,也待不了這麼久,更別談修行的事了。” 遷年又問:“那你猜到了他會做這種事情?” 拉比克點了點頭:“這是我和他的賭局,我希望他能贏,可惜他輸了。” 魔法宗師不再多言,隻是揮了揮手,濃鬱的金色霧氣便逐漸散去,妖異的紅光從鐘樓旁的小樓裡射了出來,在靠近拉比克身前幾米時偏折開,打在地麵上。 “做好心理準備,味道可能有點重。” 狂風裹挾著濃重的腥味從前方傳來,一團黑影沖破房頂後發出照亮大半邊天的深紅光芒,然後砸在三人前方的地麵上,遷年和伊琳娜被這沖擊一震直接摔倒在地。 “還有理智嗎?看上去你這樣子比我想的好一些啊。” 怪物從嗓中發出咕嚕咕嚕地聲音,沒過幾秒一個沉悶的聲音傳了出來:“不……不……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做!” “那你呢?隻是碰了一下那東西就被嚇成失心瘋了?你現在做的這事和曾經被你唾棄的那些人有什麼區別?” “我比你知道的更多,這是為了這個世界必須的犧牲,必須有更多的禁忌突破者……” 哇的一聲從旁邊傳來,遷年看到伊琳娜難以忍受這濃重的腥味,將胃裡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沒過幾秒,她抬起有些蒼白的臉看向遷年,又看了看拉比克。 “吐了也好,會好受些。” 拉比克並未轉身去看,他的法袍在風中飛舞著,伊琳娜從法袍飛舞的軌跡中隱約看出四五種法陣的形狀——不,不止四五種,還有更多。 剛因吐出物品而感到好受些的她感到頭暈目眩,又低下身子開始嘔吐,這次什麼都吐不出來了,她感受到的隻有胃裡翻上來的苦水和陣陣緊縮感。 “有點自不量力了,小丫頭……這麼年輕的C級倒也算得上天才,但對禁忌級的魔法宗師用解析術式,沒直接把你的腦子撐爆都算你運氣好。” 遷年意識到空中除了血腥味以外,夾雜在其中另一股有些提神的薄荷味是從身體膨脹成誇張樣子的人形怪物口中傳來的,那麼,怪物的身份也很明確了。 “小子,怎麼沒去滑雪?度假村可不便宜,我還特意等到車開走之後才動的手,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拉比克回過頭來看了遷年一眼,又轉過頭對辛吉德說:“看來你輸得比我想的更徹底一些。早早就開始準備血祭了?看來留不得了。” “我說了……你什麼都不知道。” 戰鬥一觸即發。 紅光瞬間在遷年眼前爆開,刺的遷年閉上了眼。但在他閉眼後的那一團黑中,他仍然能看到那鮮艷的赤紅色。 一團紅色的東西躍動著,從上方,前方交替伸出什麼東西砸在一團黑色的東西上,連續幾次後紅色與黑色分離開。 一陣清爽的風從前方傳來,遷年感覺眼睛不再刺痛,睜開了眼。 拉比克毫發無損。半跪在地上,稱得上是小巨人的辛吉德手中握著半截斷劍,而另外半截劍刃從他膨脹起來的圓形左肩上穿過,刺出,黑色的血液滴在地上。 “黑血……他是夜之民中的上等人。”少女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遷年扭過頭發現伊琳娜不知何時已經靠到了他附近。 “上等人?” 遷年還在疑惑,辛吉德站了起來,左腳落地時地麵也輕輕一震。 “沒有必要那麼驚訝。”怪物這麼說著右手捏住劍刃,肌肉鼓起,一拔,然後將被染黑的半截殘刃甩在地上,遷年看到那劍刃所插的地方除了一點黑色的痕跡以外什麼都沒有,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他確實沒看錯,那地方根本沒傷。 這怎麼可能呢?除非……剛拔出來肉體就自愈了? “這就是戰士的禁忌之力。”辛吉德似乎看出遷年的疑惑,站直身子來看著拉比克又說:“明明魔武雙修,竟然能看著你的女人死掉,你真是個窩囊廢啊。有這力量,世家大族算什麼東西?” 拉比克用冰冷的聲音回答道:“你真的這麼覺得嗎?就憑你這殘缺的禁忌境界,跟我叫板?” 某種玄妙的東西同時從拉比克和前方的小巨人身上炸開,整個空間似乎都在震蕩。但在下一秒,遷年感覺拉比克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一般,他搖晃了幾下身子,直接就往地上倒。 辛吉德狂笑著吼道:“突破了這麼久就這點實力?看來你們大陸人比我想的更廢物,偷來的力量就是不中用。” 話音剛落,狂風呼嘯。 遷年連站著都感到十分困難,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更讓他感到驚恐的是他感覺自己要被吹飛起來了。下一刻他感覺什麼柔軟的東西夾住了他的手臂,扭頭看去他看到已經徹底慌了神的伊琳娜半低著頭跪在地上,將重量全部壓在他肩膀上。 而即便是這樣,遷年都感覺自己要被這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風吹走了。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好好看著,這才是我要你們看的東西。” 明明整個人已經臉朝下倒在地上,但拉比克不緊不慢的聲調直接傳進了遷年和伊琳娜的耳中。 在三人的前方,有什麼東西降臨了。 它是無形無色的存在,隻有一團模糊的輪廓能夠讓人從視覺上看到那裡仿佛有一個完美標致的圓。然後圓環扭曲了一下,辛吉德的半邊身子直接消失不見,剩下露出的那個截麵所展現出來的東西就和他那半邊身子直接抹掉而應該剩下的東西一模一樣。 縱是前世生物課上看過一些解剖圖示的遷年他也隻感覺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但更直接傳來的恐懼感之下,他強壓下嘔吐的感覺,將那團翻上來的東西咽了下去,屏住呼吸,看著圓環一點點的將對手吞掉。 無端傳來的危險感覺比在列車上初次感覺到他能掙脫時間倒流法術影響時還濃鬱的多。 某種甜美的香氣或是臉上傳來的什麼東西輕輕貼在臉頰的感覺讓遷年分心了一瞬,下一刻回過神來時,他看到原先定格在那裡的辛吉德已經隻剩下最後的小半個頭顱和握劍的那隻手臂沒被扭曲的圓環吞噬掉。 可能又是一息間的事,曾經站在麵前的人消失了。隻有一把斷劍孤零零地飄在空中。 然後,圓環消失了。感覺到放鬆的而深吸一口氣下一刻,遷年再也忍不住,身子一偏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吐了會好些,吐吧。能感受到那玩意帶來的恐怖可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拉比克不緊不慢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同時有誰拍了拍他的背,讓遷年感覺好受許多。 幾秒後遷年抬起頭來,看到站著的拉比克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回頭一轉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女正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看來她是完全沒感受到那個“東西”所帶來的恐怖壓迫感,也沒受什麼影響,充其量就是看著一個活人一點點消失所帶來的視覺不適可能會讓她想吐吧。 “那是什麼東西?” 遷年不顧剛剛恢復過來就快速思考所導致腦中傳來的陣陣暈眩感,看向拉比克問。 拉比克隻是搖了搖頭又說:“禁忌,這個境界名字起的好啊……這就是貿然使用禁忌力量的下場。如果你感覺到了那個東西,一定不要引來它的注視,那是真正的形神俱滅,無論是哪個世界裡都不會有你的靈魂遊蕩,我想救都救不回來。” 遷年握住拉比克伸到麵前的手站了起來,又順手拉起伊琳娜。 “那個圓就是你想給我們看的東西?”遷年問。 拉比克答道:“準確來講是給你,其他人都是順帶的。” 這麼說著,拉比克看到旁邊臉色有些蒼白的少女的臉上似乎有些惱怒神色出現,便又說道:“可能要具有某種特性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吧……我也隻是嘗試一下,如果你能感受到那玩意,對你未來的修行是有好處的。更何況,你看到了吧?禁忌級別戰士的戰鬥方式。這個經驗以後說不準會救你的命。” 遷年看到伊琳娜點了點頭,身子搖晃了一下似乎是想做個鞠躬道謝的動作,但一個不穩反倒是王旁邊倒,他急忙扶住了她。 “不給學院來的其他幾個人看的原因是什麼?” “稍微有點實力但又控製不了自己的人看一眼那玩意,和辛吉德是一個下場。那東西好像對太弱的人沒有興趣,隻吃強者。而且要是他們出門去,這時間倒流的法術消耗就得我來出力維持了,太不劃算。” 拉比克這麼說著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又走到地上一手撿起一截劍刃將兩截劍刃拚在一起。遷年和伊琳娜隻感覺眼前被光一晃,一把完美的新劍出現在大叔手中。 僅僅隻是隨意揮舞幾下,兩人便聽到尖銳的破風聲傳來。 拉比克露出滿意的表情後隨手將長劍插在地上,指了指它對遷年說:“試試順不順手,要是覺得順手的話這玩意歸你了。” 遷年走過去試了試劍,明明是把接近他半身高的金屬質感長劍,但拿在手上揮舞時那輕若無物的感覺幾次讓遷年感覺劍都要脫手飛出去了。更神奇的事情是每當他下意識地握緊劍柄,劍刃就變得沉重幾分,從而剛好能讓他不怎麼費心地控製住長劍劈出去的走向。 這樣的事情反復發生幾次後,遷年意識到這把劍絕非凡物。但他看著連刃帶把足有接近他半人高的長劍犯了難,對著它說:“這玩意又沒劍鞘,難道我隻能拿著它一直走?” 拉比克嘿嘿的笑了一下說:“再怎麼麻煩,這也是半個貨真價實的神器,你要是不滿意的話我就拿著自己用了。而且我已經想好了怎麼方便的讓你帶著這玩意了。” “半個?”遷年和伊琳娜都露出疑惑的表情看著他。 “這把劍的劍鞘是另一半,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神器級武器,我再想想辦法把它弄過來就行了。” 伊琳娜問:“劍鞘在哪?” 拉比克看向她,思索了一會後對她說道:“永夜皇城的不知道哪個角落裡,也有可能就在皇帝腰上,怎麼樣?心動了沒?你要是能搞來劍鞘,我徒弟連人帶劍說不準都會貼到你身上去哦。” 遷年倒是已經受夠了拉比克的調侃,直接把劍往地上一插說道:“靠。聽著就很高級,這怎麼著在遊戲裡也得是個大型副本吧?” 伊琳娜聽得雲裡霧裡,她根本就沒聽明白“貼到身上”到底是什麼意思,而緊接著遷年所說的東西對她來講就完全是某種黑話了。 拉比克還想看樂子,但他掃了少女一眼,發現她愣在那裡,搖了搖頭就完全無視了她,對著遷年用一種專業的解說語氣說道:“是啊,永夜皇城可完完全全算的上是一個前期版本的畢業副本。等你A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帶上幾個小夥伴組團去打才能比較穩妥的以低傷亡或者無傷亡評價通關。現在能給你搞到的畢業裝備你能用的不多,這個算是其中一個。要不要?” “要了要了。” 遷年伸手去拔劍,拉比克卻是一揮手把劍刃用伸長的袖袍一卷收了起來。 “現在拿著是挺麻煩,我先幫你收著,晚點你去學院的時候再給你。另外,這把劍沒事不要拿出來用,這屬於保命的底牌,明白嗎?要是被某些人看到了可能會引來大麻煩。” 遷年思索片刻後問:“辛吉德搞到這把劍的來路不正?” 拉比克點了點頭。沉思片刻後,他看向伊琳娜問:“學院現在收不收夜之民?” 伊琳娜思索一會後點了點頭說:“收的,現在院裡還有不少夜之民。” “那看來會很有意思啊。”拉比克搖了搖頭,又對遷年說:“好了,看看辛吉德屋裡還有什麼好玩意,按照我跟他的賭約,他輸了,剩下的遺產全部歸我們了。” 遷年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問:“你確定他真死透了?” “形神俱滅,不入輪回,死的要多透徹有多透徹。就算他站著不動讓我折騰半天我估計都沒法讓他死那麼乾凈,畢竟是個禁忌戰士,要多難折騰死他就有多難。” 遷年剛要開口,拉比克又接著補了一句:“不過也得虧他給逼的半瘋,連使用禁忌力量會引來那個詭異的無形圓圈都沒感覺到,省事了。” “那真不錯。” 遷年點了點頭,這麼說著就率先往鐘塔邊上破了半邊屋頂的小屋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