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楊碩麵前的鏡子被一拳打碎。 他像是未察覺到手上滴落的血液一般,直勾勾地盯著麵前,那一塊塊碎片拚湊出來的帥氣的少年。 一個月了, 對於自己這張新麵孔,楊碩還是沒有看習慣,每次照鏡子時,都像是在跟一個陌生人對視。 如果,眼前的一切,這四周的一切都能夠化作麵前的鏡子被一拳打碎,然後自己從夢中醒來,那該多好。 可是,楊碩知道,這不可能。 他狠狠地搓揉了一把自己的臉,將這張酷似賈斯丁·比伯的臉糊上了血色。 “咚咚咚……咚咚咚……” 廁所的門被敲響,同時還有緹娜關切的呼喊: “帕克少爺,您還好吧。” 緹娜是自家殯葬公司的員工,負責給客戶“化妝”,而帕克就是楊碩這具新身體的名字。 “我很好。”楊碩回應道。 “老板讓我叫您下樓吃飯啦。” “我知道,我肚子有點不舒服,一會兒就出來。” “好的,少爺。” 楊碩看了一眼碎裂的鏡子,打開了水龍頭,開始清洗自己臉上和手上的血跡。 他原本是長安市一家三甲醫院的急診科醫生。 在一次持續了5個小時的高強度搶救工作中,他累得精疲力盡,回到醫生辦公室後,他趴在辦公桌上,枕著自己的雙臂,睡了過去。 他做了很多光怪離奇的夢。 當他醒來,睜開雙眼的時候,楊碩驚愕地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醫院的辦公室裡而是躺在一個長條形的箱子裡,四周一片漆黑,耳邊傳來一陣‘叮叮咚咚’的聲音,隨後箱子的蓋子被打開,強烈的光芒讓他不禁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漸漸適應了光亮之後,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了一副棺材中,開棺的人叫做盧克·厄流菲斯,是自己的叔叔。 看見自己的侄子還沒死,他的眼裡帶著濃濃的激動……同時又有一股說不清的意味。 叔叔說, 帕克出生不久,父母就離世了。是由自己帶大的,侄子下葬之後,負責侄子病情的私人醫生匆匆趕來,告訴盧克,之前將侄子的病情誤診了,侄子是因病傷到了腦部神經導致了昏迷,並非死亡。 盧克這才趕緊跑過來開棺,所幸侄子並沒有在棺中被憋死,隻是有億點點“失憶”罷了。 叔侄重聚之後,盧克帶著侄子回到雅蘭市,開了一家殯葬公司。 目前,就是這麼個情況。 楊碩拿起毛巾,將臉上的水珠擦去,深吸了一口氣,良久之後,才重重地嘆了出來。 蘇醒的這一個月,他有一大半時間都是躺在床上,這幅身體有些虛弱,不論他如何詢問,叔叔都不告訴他,他究竟得了什麼病,隻說慢慢就會好的。 更奇怪的是,這段時間,叔叔從未讓他喝過任何藥物。 總之,楊碩現在也隻能盡快適應這個身體和新的環境。 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拉開廁所的門,叔叔養的那隻叫做“奶糕”,長相酷似暹羅的貓咪,正懶洋洋地巡視著它的“領地”,看見楊碩後,它又很自然的轉彎走來,在楊碩的腿邊親昵的蹭著。 楊碩停下腳步, 低頭看著奶糕, 喃喃自語道: “既然沒有更好的選擇,那就擁抱新生吧。” ………………………… 楊碩走下樓梯,從二樓來到了會客廳。 厄流菲斯的家是一個大大的別墅,一樓是安息殯葬服務公司的會客廳兼餐廳,這裡的員工和楊碩一家都住在二樓。 出了別墅是一個大花園,一個停車場,一個停屍房。 “瞧瞧,誰來了。”盧克拿起叉子敲了敲碗邊示意大家停下進食。 “少爺。” “少爺。” 楊碩說了一句“早安,我的叔叔。” 沖“化妝師”緹娜和廚師安格魯笑了一下,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早餐是蔬菜沙拉和牛奶,每人還有一根小煎腸。 楊碩無奈地看了一眼餐桌旁的五星大廚安格魯。 雖然才來這裡一個月的時間,但楊碩已經是無比想念長安涼皮和肉夾饃。 這時,屋外傳來了汽車的喇叭聲。 “緹娜,你老公回來了。” 緹娜用桌邊的方巾擦了擦嘴和手,快速起身出門:“你們先吃,我去看看我老公給我帶了什麼禮物。” 別人的丈夫外出回家,有情調的會帶一些名牌香水或者首飾送給妻子。正常一點的,會帶束玫瑰來調劑一下婚後枯燥的日常生活。 而皮埃羅則是給自己的妻子,帶回來遺體。 對於緹娜而言,壽終正寢的遺體就是最好的禮物,她非常討厭給那些非自然死亡的“顧客”化妝美容,將那些傷口一針一線的縫合成原來的模樣,是極其考驗技術的。 楊碩放下了餐具,潛意識中,他仍然覺得自己是一個成年人,自家公司的有活來了,他不可能真的像小孩子一樣繼續坐著吃飯。 所以,他跟著緹娜一起來到了停車場。 擔架工安迪和喬治正一前一後,抬著一個蓋著白布的擔架走向停屍房。 皮埃羅則是叼著一根香煙,雙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兩人身後,一幅監工的樣子。 皮埃羅經常說的話就是:我隻乾我拿了錢的活。 來到停屍房後,緹娜立即上前將白布揭開,看了一眼後,長舒了一口氣。 遺體是一個叫做塔沙特的流浪漢,死狀並不慘烈,就是脖子上有兩個孔洞,一眼就能看出這就是他死亡的原因。 “野獸襲擊?”緹娜說完又問道,“福利單?” 現在雖說已經大麵積步入了城市化,但野獸襲擊人的事件還是頻頻發生,尤其是有些流浪漢為了果腹,有時候會去城市邊緣的山中摘采一些果類。 至於說福利單,則是由收容所、教會等多部門成立的福利機構,專門給一些沒有親友的死者提供喪葬資金,為其辦理一個體麵的葬禮。 緹娜順著脖頸處的孔洞將塔沙特身體裡殘留的血液全部抽乾,然後輕車熟路地將他脖頸處的傷口縫合,隻留了一個小小的孔眼。 這個小孔有著大作用, 她一會兒要用通過這個小孔,利用專用的真空抽風機將死者體內的空氣抽出, 再打入防腐劑,才會封閉孔洞。 然後就是, 擦粉,剃須,剪指甲…… 楊碩將大家忙碌的樣子拍照留存,之後福利機構前會來取走照片,拿去登記備案,然後就可以撥款了。 “哦,我親愛的夫人,市醫院來了電話,我這會兒得去拉活了。有什麼想對你磁性又性感的丈夫囑咐的嗎?”皮埃羅一手扶著停屍房的墻壁,一手插兜,滿目深情卻又語調滑稽地扭頭對緹娜說道。 “滾!”緹娜笑罵道。 “好的,等我回來。” 看著皮埃羅轉身離開,緹娜又想起了什麼,大聲說道:“讓市醫院做完屍體護理你再拉回來,不然就在那放著,我可不想再給死人擦屎了!” “知道了”皮埃羅背對著緹娜揮了揮手,隨後開車帶著擔架工離開了公司。 “少爺,搭個手,幫忙收拾一下這些針管。”緹娜遞給了楊碩一雙乳膠手套,繼續斂容。 楊碩非常嫻熟地帶上了手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拿起托盤中裝滿血液的針管。 正準備走向汙廢池,楊碩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這麼長時間了,活人的血液都該凝固了,這死人的血液卻還沒有凝固。 他將針管拿到眼睛前,上下翻轉,看著裡麵流動的血液,作為一名曾經的醫生,他對這一幕充滿了好奇。 突然,楊碩眼前一花,針管裡麵的血液消失了。 ‘臥槽?!’ 他下意識地將針管扔在了地上, 手掌處沒有任何傷口和異物,卻傳來了濃濃的灼燒感, 楊碩強忍著疼痛,立即沖向汙廢池的水龍頭, 匆忙之中他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撲倒在了地麵, 楊碩疼的蜷縮了起來, 沒有時間多等,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鼻血,掙紮著爬起。 這時, 他手上的灼燒感褪去, 眼前變成了一片血紅, ‘糟了!手摸到眼睛了!’ 楊碩急忙大聲呼喊緹娜,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他隻好踉蹌地,再次沖向水龍頭, 眼睛中的灼燒感迅速傳遞到了大腦, 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失衡感。 楊碩仰麵摔倒, 伴隨著摔倒, 他看見停屍房的天花板上,倒掛著一個巨大的醜陋的蝙蝠, 這隻蝙蝠的嘴有兩顆長長的尖牙, 而自己, 就像是一隻待宰的獵物,端端地處在蝙蝠的正下方。 “滴答……” 一灘黏稠發臭的黃色液體,從蝙蝠的嘴裡滴落在了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