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柳暗花明(1 / 1)

本埠寄信4分一次,耗時也不過一整日,林海升上午才寄出稿件,傍晚時分已然有郵遞員上門送信。   “請問,哪位是‘海生’同誌?”   彼時林海升正在灶內做飯,一斤花了3毛5分錢的大黃魚由他親自操刀去鱗,沿著魚肚破開一道口子,從中小心掏出苦膽和內臟。   “我爸爸就是林海升!“   林建設手裡抓著一把玻璃彈珠,屁顛屁顛跑到郵差麵前,憨態可掬地仰臉問道:“他在做飯呢!叔,有啥事兒,我幫你傳話。”   郵差是個十分年輕的大小夥子,忍俊不禁地摸了摸林建設圓嘟嘟的小臉蛋:“是《鐘山》雜誌社給你父親寄了信,需要他簽收一下。”   林海升聞聲走了出來,兩隻手在圍裙上揩了兩把。   與此同時,屋外出現了另一道身影,正是他蘇醒那日見到的小徐護士。   林海升對來者點了點頭,迎到屋門前,一邊收信,一邊對郵差說道:“辛苦同誌跑一趟。”   郵差擺了擺手:“小事。”   屋裡另外兩個小孩兒,早已迫不及待地擠到小徐護士身邊,瞅準了小徐手裡拎著的兩個小袋子。   “小徐姐姐,這是什麼好吃的?”   “是大白兔奶糖哎!”   林海升利索的拆開信封,展開來信:   “海生同誌:   你的來稿已經編輯部審閱,很遺憾沒有達到過稿標準。   這篇稿件的整體文風,遣詞造句都屬精煉,但與如今的文學主基調不太相符,您可對照往期《鐘山》雜誌刊登的文章進行修改學習,期待您的下次來稿。”   看到這裡,林海升雖然早做好了被退稿的準備,心裡還是難免有些失落。   被兩個小孩兒圍堵的小徐護士敏銳地發現了林海升的情緒變化,她將袋子遞給兩個小孩兒,並囑咐不準吃多了,才問:   “海升大哥,有心事啊?”   徐護士一家於1975年的時候搬進寧都巷,父親是街道衛生所的一位老牙醫。   林海升把信紙折起來,轉瞬平復好了情緒:“沒什麼事兒,我正做飯呢,你要不要一起吃?”   “我吃過了。”小徐護士笑道:“誰寄來的信,是曼華姐麼?”   “不是,是雜誌社。”   “雜誌社?”這回輪到小徐驚訝了:“海升大哥,你還寫文章呢。”   “隨手寫寫,這不,也沒過稿呢。”   小徐護士思索著說道:“我猜你在《鐘山》下屬印刷廠工作,投稿也是投的《鐘山》吧?要是不過稿,也是常情,你不如試試市裡另一家雜誌社,《青春》。”   “《青春》?”   “《鐘山》創辦於1978年,《青春》則晚了一年,名氣上肯定是《鐘山》更大一些,不過後者是咱們徽京市文協聯合創刊,單論文學素養、地位,也不低多少。”   小徐護士繼而笑道:“海升大哥,你別灰心,據我所知舊時那些大作者也不是一文成名的,被退稿者大有人在呢。”   ……   這一日午後,沈心媛照舊從好閨蜜家打道回府,返程的途中,她不由得回想起周末與林海升的偶遇。   當時她被精彩的故事情節所吸引,隻覺得那是一篇非常出彩的小說。   如今,卻不由自主的對林海升好奇起來。   “海升看起來有個30歲左右,興許是之前在醫院有工作經驗,因此寫出來的故事十分真實。”   “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他的字跡十分工整,雖是行楷,卻能品見幾分硬朗風骨。”   沈心媛如此揣度著,又惋嘆於僅僅是交換了姓名,並沒有交談更多的事情。   思緒轉圜之間,隱沒在幾株層染楓樹之間的沈宅舊樓房,已然近在眼前。   這時,沈心媛看見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個穿著皮製外套,打著發膠的年輕男人在院落裡盤桓了一會兒,見沈心媛出現了,手裡捧著一束鮮花,三步並作兩步迎上去。   “小媛,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沒想到我會出現在你家門口吧?”   江尚榮,早年與沈心緣在上滬做過鄰居,追求她已有整整三年。   “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打聽,才知道你同沈伯父回徽京了。”   “晚上一起吃個飯,怎麼樣?”   沈心媛麵色淡靜,掃眉投去目光時,兩綹鬢邊的垂發微微輕晃,愈見肌膚白皙,氣質出眾。   “你不是去香港了嗎?”   實則這才是沈心媛日常示人的樣子,不愛言語,氣質高冷,從外在看上去仿佛很難接近。   江尚榮則誤以為沈心媛在關懷自己,笑的興高采烈:   “今年六月份開通了滬港專線之後,我便坐飛機去了一趟,下次你要是想去,我做你的私人導遊正好!”   沈心媛從小皮包裡取出鑰匙,一邊開門鎖,一邊說道:“晚上我要和從前女校的同學一起去看電影,恐怕沒時間。”   江尚榮也跟了上去:“那就明天!明天中午?”   “明天中午我要陪爸爸吃飯。”   江尚榮依然不氣餒:“那就這個周末!”   沈心媛走進家裡,輕便地換了一雙拖鞋,握著內置的門把手微微一笑:“周末我有約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我不信!”   “你愛信不信。”   沈心媛把門一關,將開屏的花孔雀擋在了門外。   ……   《青春》雜誌編輯部。   編輯陳小玲此時心潮澎湃,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口熱水,仿佛以此才能平復激動的情緒。   她剛剛審閱完《急診故事》的數萬字來稿,深受故事的觸動。   “唐編,你來看看這篇稿件。”   唐時瑾是去年《青春》創刊之際便在編輯部任職的老編輯了,其眼光十分獨到。   “《急診故事》?寫醫院題材的文章倒是少見。”   大幾萬字的稿子,在唐編輯的手中讀完也不過十來分鐘,他雖不似陳小玲那般情緒激動,閱讀時卻也頻頻點頭,大有贊賞之意。   一旁的小玲編輯,則躍躍欲試地說道:“唐編,我覺得這部小說非常獨到。”   “第一是題材特別,如今盛行的主流文學乃是傷痕文學,或者知青文學,農村文學,這樣的題材在文壇上實在使人耳目一新。”   “二則,這位作者的筆力非常到位,我尤其喜歡這個片段:‘手術室外站著一個女人,約莫四十來歲的年紀,她沿著喧囂的走廊往外走,背影佝僂,像是風塵仆仆的一道影子。’   ‘她終於還是掉出了眼淚,淚珠滾落的時候,她把錢疊好放到裡麵的衣服口袋裡,然後舉起手去擦眼淚,用手心擦去臉頰上的淚水,再用手指去擦眼角的餘淚。’”   陳小玲嘆道:“這份筆力,絕非是一位新人作家能寫的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