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有沒有可能,隻是自己的幻象呢,可她明明教會了自己那麼多,都是真切,可感知的。 雷光先至,轟鳴後現,哦,當然,也少不了那嗡嗡嗡聲,那令人反感的死蚊子發出來的聲響,隨著第一聲雷下,及掠過黑空的黃光,一切頃刻歸於靜寂。 楚夢不想成為落湯雞,他沒衣服換,黏糊糊的感覺不好,於是又開始跑了起來,跑著跑著到了小鎮,沿著來時的路,看著池子裡的自己,心血來潮拿來幾個月前製成的石片。 拿起塊石頭摔下去,挑一塊最鋒利的石片磨一下,這就是大致的石片刀製作法子,極其簡單。 捧起頭發割著,將過於雜長的割掉,眼睛漸漸露了出來,這就是你,真正的你,過去的你。 “他體麵了很多,哇哦,天日之表,我在想,為什麼來自黑暗中的精靈會盯上楚夢,他身上會發出什麼故事,我很期待,或許,我再也不會在他麵前現身,繼而充分履行我應盡的職責。” 奈何技藝不精,工具也不給力,歪七八弄也就那個樣,把頭埋進池子,閉目憋氣有模有樣用手去盤了幾圈,雖沒洗發水,離了些個雜發也算洗利落了。 雷聲在催促他快些回去,楚夢將石片藏在酒館窗戶木框下,隨後走進酒館,合上門進入黑暗,他不會去想剛才為什麼哥布林突然沒了,隻關心自己明天是不是能吃飽。 又是麻木的一天,又是循規蹈矩,沒有幾絲波瀾,沒有希冀的日復一日裡平凡的一天。 他縮在角落的板凳上,沒有哭泣,沒有憂傷,坦然枕著自己的雙手閉上雙眼,又沒有和已經妥協了的世界道聲晚安。 滴,答,滴,答。 法陣轉動,無形的魔氣操控墻上的棕紋木鐘擺動著,新一天這就來了。 雷雨傾瀉而下,打開始就止不住,一看就是憋了許久的一泡稀,淅瀝瀝嘩啦啦。 嘭!一隻手拍在窗戶上。 我滴乖乖,嚇人,其容貌堪稱繩子提豆腐,甭提了,怪磕磣的,巷子的垃圾鐵桶處,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他的出現嚇跑了黑貓,從屋內朝外瞅,他的眼睛正死死地貼在窗戶上,他一動不動,任由大雨席卷,目光筆直落在那安然入睡人之上。 “奇怪,奇怪。” 這聲音怪異,陰涼。 “驚奇,驚奇。” 疑惑,惡心。 “特殊,特殊。” 多了些歡喜,發現,尋味。 “為何,我會在此,雨裡,有股,鹽,啊,不,是海,海水的氣息。” 它說話似在喘氣,在咯痰,在拖長,在嘔吐。 “有東西,它十分強大,為他而來,他,為他來的,在看他,與我一樣,咦~有意思。” 粉花飛動,禽鳥嘰喳,花瓣落在丘地,噗禿一下變成了蝴蝶飛走。 此地悠然曠穀,藍溪有梅鹿垂飲,曠穀傳鹿鳴,草生菇雀凝。 金屬的藍銀自溪底泛出,咕嘟,咕嘟,宛若噴湧的溫泉。 刺蝟們滾動前行,領頭的沒剎住車,撞在石頭上眼冒金星,後麵的又撞到它,再後麵的又撞到這個,一個接一個。 楚夢伸了個懶腰,發出了舒適的慵懶聲,這一覺睡的真舒坦啊。 他緩慢睜開眼,腦袋突然沉了一下,哦,感覺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很漫長,不願回味的夢。 風卷一岸開,一位穿著旗袍的中年婦女從溪流裡走出,盤起的頭發,以及有著梅花圖案的至膝旗袍沒有丁點兒水的痕跡。 紅唇淡抹,本身也算有不俗的條件,姿色雖比不上嫩芽那般滋潤,卻於她這個年紀也算得上頗有姿色。 沒有皺紋的臉上有著歲月的煙火氣,年輕時準是個美人兒,奈何現在是副四十出頭的模樣,早沒了那時的鮮嫩,是個老臘虎罷了,臉也有些黃,肉也沒那般緊致了。 這就是金蓮,一個看上去臉上掛著微笑,走起路來不生色的婦女,可蹊蹺的是她今兒個竟然扭了起來,走一路扭一路,左手叉著腰,右手托著盤子,故弄風騷。 她很走運,沒被所謂的時代浪潮所淹沒,在酒館裡蒸蒸日上,茍且當下。 楚夢正疑惑地打量四周,回過頭看到了步步走來的金蓮,見她這副模樣,楚夢臉上出現了驚詫和不解,整個人皺起了眉頭,露出了反胃的表情,牙還跟著呲了起來,要多埋汰有多埋汰。 他努力保持平靜站起來提防著她,金蓮遞來盤子,是盤桃花酥,仍泛淡淡白氣,一看就是熱乎的,空氣中也彌漫淡淡甜香。 “楚夢,吃啊,看我做什麼?怎麼,莫不是打趣我比這桃花酥可口?想吃了我不成。” 金蓮嘴角揚起,楚夢哇一下吐了出來,本就空蕩的胃部這下更不討耗子喜了,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居然一句話讓小年輕吐成這鬼嚎捏鼻揮臂奔,人聞敗汁麵破青之慘狀。 隻覺晴天霹靂的楚夢不可思議後退著,雙眼直盯金蓮手裡的盤子,不對,這裡是哪?金蓮嬸嬸怎麼會給我吃這麼珍貴的東西?她腦子有泡不成,指定是邪乎了,有毒?對,不!不對,不對頭,很不對頭。 他繼續後退,啪嘰,抬起腳一看,原是隻刺蝟,刺蝟被楚夢一腳踩著了身子,躺在那掙紮,楚夢感覺踩到了排泄物,不去多想,便看向步步走來的金蓮,恐懼徹底占據了他的內心,金蓮自然即為這恐懼。 “我在哪!這是哪裡!”楚夢無助吶喊,開始揮臂逃跑,又一次跑了起來:“為什麼不離開我,誰,一次次的占據我,夢!” “楚夢,楚夢,楚夢吶,熱乎的,快趁熱吃,你不是喜歡吃糖,歡喜甜食的嗎。” 金蓮笑著拍拍手,楚夢感受到了來自上方的威壓,咚,咚,咚,帶著草皮的土壤四飛,一顆顆比楚夢大多了的圓形半透明糖果從天而降,為這片夢幻之地帶來了諸多創傷。 噗通,噗通,一個個白色小球從溪流冒出,像是糖衣製成的白色果實,咬上口裡麵的果醬就會爆開,久久縈繞口腔。 跑著跑著,落花無情,一腳化蝶,楚夢整個人被成堆落花化成的蝴蝶掀翻,整個人向後仰去,就在快要倒地的時候,他被金蓮接住,整個人筆挺挺,雙眼抖動,眉毛發顫回顧著她。 “跑什麼。” 觀她笑容,楚夢又不寒而栗,豎起的汗毛和緊繃的心弦呼之即破,金蓮閉上眼,左手拖著倒下的楚夢,右手拿起盤子就要往楚夢嘴裡倒。 楚夢不知發生了什麼,擋不住的絕望窒息籠罩他的全身,他緊閉上個嘴,金蓮倒下的桃花酥掉在地上。 金蓮猛的睜開眼,一把掐住楚夢的嘴,用力一捏,哢嚓一聲,楚夢疼的忍不住乾嘔張嘴。 定眼看去,周圍升起了死一般的綠氣,金蓮的毛孔裡爬出一隻隻蠕蟲、毒害、寄螞。 “吃!吃啊!” 她嘶啞怒吼,腰部扭曲,哢,哢,哢,呲啦,一灘液體掉在地上,周遭的枯樹掛著猩紅,難聽的嘶吼在此處打轉。 楚夢蹬腿站起,不知往哪跑,因為聲音正從四麵八方傳來,他向左看去,是金蓮,向後轉,也是金蓮,無處可逃。 是不是,自己吃了就行了? 楚夢屏氣凝神,撿起地上的桃花酥遞到嘴邊,在即將遞到嘴邊時,桃花酥變成了肥黏的蟲子在他指尖爬行,還不時抬頭呼喚他。 楚夢嚇得抖掉這在他眼裡惡心的軟體生物,金蓮盤起的頭發炸開來,整個人腰肢旋轉一周,綠色經絡明顯滲著滴落的熱血,上身軀後仰,邊仰邊旋轉。 楚夢隻得又又又後退,餘光看到了雙眼冒綠光,手持通紅燒火棍的哥布林,它纏腰的破布被枝條劃破,變得更加不堪。 其兩顆泛黃的獠牙摩擦發響,泛出青筋的手臂舉起擲出燒火棍,刺向前麵倉皇逃竄的楚夢,還不忘露出得意的笑容。 形銷骨立的楚夢下意識用布滿老繭,且發黑發黃的雙手抵擋,這無異於是以卵擊石。 他的雙手留下了一個黑洞,卻感受不到疼痛,是恐懼掩蓋了這股本該揪心的疼痛,腎上腺素的激增讓他活命,活下去。 詭異的是,下一秒燒火棍居然又回到了哥布林的手裡,燒火棍劃過地麵,火星在夜空下的黑地上迸濺,部分蔥綠寬草遭了殃,身子不再筆直,還有些無辜的花朵隨之波及,顏色再不鮮艷,忍受不了鮮紅燒火棍的溫度。 雙腿發軟的楚夢差點跪在地上,本能的求生欲讓他邁開了雙腿,沒錯,他又開始跑了起來,他也隻能跑,身後的嘶吼和挑釁,讓楚夢一直懸著的心幾近崩潰。 “你無處可逃!” “竊賊!” “你無路可逃!” “我們會抓住你。” “剝了你的皮。” “拆了你的骨。” “飲了你的血。” “吞了你的眼。” 楚夢躲在巨石後,聽到振翅聲他看過去,哦,原來是小烏鴉,楚夢鬆了一口氣。 隨著小烏鴉徹底轉過頭,楚夢看見了它右半邊腦袋,蠕蟲從它的嘴裡鉆出,又鉆進空洞的眼裡,灰色的黏液夾雜血液低噥。 這一幕令楚夢頭皮發麻,他又跑了起來,哪裡是安全的?哪裡能立足?楚夢抑住打轉的淚水,他很害怕,無助、絕望。 他很久沒有感受過淚水打轉的感覺了,以至於這種感覺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摸向自己的臉,兩指揉搓,是水,不對,是淚,有淚滴在自己臉上,誰在哭,誰的淚,我? 他仰望天空,卻見一片猩紅。 他的雙腿被哥布林刺穿,整個人頓時沒了支撐的力氣,楚夢沒有選擇閉上眼,而是坦然麵對。 金蓮倒立爬行,四肢翻轉爬行而來,炸起的頭發一路掃來沾滿灰塵,踩過刺蝟的腳長滿灰刺,頃刻將楚夢的腿包裹。 楚夢閉上眼無奈哼笑,不言不語,卻似有不甘。 金蓮抬起雙手轉動自己的頭顱,嘎嘎,笑,嘎嘎,怒,嘎嘎,哀。 怨、愁、笑、怒、哀五種表情不斷轉換,黑色濃稠的液體從她牙縫流出,滴在生機已逝的草地上。 “呱?啊,汪,汪!” “嗯?” 金光乍現,雷聲轟鳴。 滴,噠,滴,噠。 木鐘繼續打敲,一身冷汗的楚夢從噩夢中驚醒,推開門跑出去,整個人被傾盆雷雨淹沒。 鹹,怎麼,鹹鹹的?是誰的淚水嗎?誰的淚水滴在我臉上了,也不知道幫我擦一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搞得我像個愛哭鬼,我可大幾年沒哭過了。 屋頂上,一隻巖紅色兒的蜥蜴睜開雙眼,抬頭看向遠方的無垠草原,發出了一聲漫長的鼻息,周遭的雨水頓時冒騰白氣。 楚夢在雨中奔跑,心悸的他隻想確定現實與夢境,坐於屋簷的臺階下,擠擰衣服上的雨水。 咬起嘴皮,撕拉扯下,冒出些血,他抿起嘴吸著,能感覺到疼痛,鹹味,嗯,能感覺到,確定了,是現實。 雨水是鹹的?是自己頭發太油了吧,不對啊,這和鹹有什麼聯係? 他伸出雙手,捧了些雨水回來喝下,嗯?沒味道,是淡水,不是鹽水,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等等,楚夢,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不就是一個噩夢嘛,哪裡比得上生日重要啊,生日,生日來嘍,耶,好耶。 楚夢喜溢眉梢,高舉雙臂站起,回過頭,和正從二樓走下來的金蓮打了個照麵,便立刻放下雙手看地麵。 眉頭緊鎖的金蓮盤算著言語,瞪著楚夢走來,穿過幾張方形桌指著墻:“怎麼,今兒個還是十三日?” 楚夢搖了搖頭,默不作聲,內心倒慌了起來,昨晚忙從哥布林那搞食物,回來後倒頭就睡,居然忘記了撕日歷這事。 也罷,挨幾個罵而已,習慣了,權當耳旁風,聽不見,你罵你的,都是耳旁風,略略略。 “這種小事都乾不好,還能乾成什麼,真是沒用的東西,虧我花大價錢供你吃住的。” 楚夢沒吱聲,由著金蓮說自己,於是乎,楚夢的一天這般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