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道和魅女自噬血羅剎案回去後,程之道就把自己關在無域的資料庫裡整整兩天,同時魅女派人重點調查了許安和張樂天的來歷。拿到調查資料後魅女想了很久,是否要把自己的分析跟程之道說,她不想程之道越陷越深,可是……看到這些資料就算程之道發現不了,那麼薑寧呢? 魅女手裡是有關許安從出生至今所有可查的經歷,同時還有有關許家以及張淵兮的詳細資料,張樂天的來歷以及他的成長軌跡。另外還有一張紙是以張樂天的名義對外招攬業務的詳細列表。 她回想許安所使用的法器是把白玉扇,體質可以兩魂魄共生,自身可以抽出附身羅剎的怨魂,忽然想到當時羅剎說過一句話“有了你,我的孩子可以活過來了。”她說有了許安她的孩子就可以活過來了……難道說,許安是全陰七殺女?那……她對外的出生時辰甚至身份信息應該都有可能是偽造的。 若是這樣,許安確實是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好容器,倘若真的讓“他”知道,這個小姑娘大概……活不成了吧。至於長生魂……許安身上到底哪一點讓程之道覺得有長生魂的線索呢……算了,不想了,魅女收拾了一下手頭的資料去見程之道。她聽說前幾日他還專程去了一次天機局,這在術人圈裡也好,商業圈也好都屬於稀罕事兒,去聽聽他那麵的收獲。 到了程之道的住處,正好有無域的兩個中層管理人在跟他做匯報,看到魅女,兩人顯然都緊繃得厲害,十分小心地問候了一句“魅姐好!”魅女沒有吱聲,徑直走到竹椅上坐著等他們結束。 程之道一看魅女過來了,這眼前的兩個人說起話也都變了聲,想著也是日常事務,就加快進度早些放他們出去了。程之道看了看竹椅上一身慵懶的魅女,不禁失笑,這樣的一個女人,很難想象是當年唯一從煉魂塔裡活著出來的人,九節鞭繞頸而立,身後是血流成河的修羅場,而她卻片衣未染,一張媚笑的臉讓無域上下都對她噤若寒蟬,可在他看來魅女甚至連個極端點的術人都算不上,漂亮女人一個,既下得去手處理那些雜碎,也柔得下情關懷流浪孩童。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義父到學堂接他到薑家,魅女和他都坐在馬車後,魅女一路無話,義父介紹說“這是你魅姐,以後她會照料你的生活起居。”程之道看著眼前這個冷艷的女人,心裡有一絲絲抗拒,最後還是禮儀性地問候了一句“魅姐好。”可是眼前的女人望著窗外就像沒聽到一樣,他索性也就當她沒聽到。 轉眼間七年過去了,程之道感慨自己已從一個書生變成組織的管理者,而魅女竟像是時間在她身上停止了一樣,她資料上顯示比他大了整整十歲,可是如今他們站在一起,倒像是他是兄長,並不是程之道長得蒼老,而是魅女現在跟七年前見她的時候一樣年輕。程之道曾經想過難道魅術的作用之一就是讓人永葆青春,那豈不是要長生不老了,每每想起也會被自己這個白癡一樣的念頭逗笑。 魅女把相關的資料遞給程之道“你去天機局了?”程之道接過“嗯,見到了薩芊芊,沒見到張家那個小姑娘。”說著翻看魅女拿過來的資料“哦,對,她叫許安,不姓張。” “你為什麼覺得這個小姑娘身上會有長生魂的線索?”魅女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問他。程之道正看著資料裡有幾個備注皺了皺眉頭,許安十歲、二十歲均在差不多相同的時間裡各生了一場大病,而且學業成績極好,但是大考無果。 “那個啊!我這幾年一直想喚醒義母,所以資料庫裡麵的古籍看了很多,義父不是說過能救義母的隻有長生魂,我曾經在一本古籍裡看到過一種說法,說是當年修煉長生魂的塵女娘娘是帶著一把上古法器靈寶上清扇一起歸隱的,俗稱上清扇,通體白玉自成一色,內有上古元神鎮守,該扇自有靈性,氣息強大渾厚。”說著程之道拿筆在資料上做了幾個備注。 “那天晚上看到那個小姑娘祭出那把扇子,她整體氣息渾厚無比,而且時代歷久,不應該是她這樣年紀的術人能夠練就的,因此……”魅女接著說“因此你覺得這個姑娘可能是上清扇的繼承人,她身上應該有長生魂?” “上清扇的繼承人這個我不否認這個猜想,至於長生魂應該不在她身上,長生魂何等強大,若是真的在她身上,那時候她就不會請求大家一起處理羅剎噬血鬼了,她既有了上清扇又有了長生魂,就可以驅動上清扇的元神,滅個羅剎根本不是問題。”聽到程之道這麼一說魅女開始也覺得有道理,可是很快她忽然想到“也許……那姑娘根本不知道長生魂在自己身上,或者其他什麼原因導致長生魂受損……”可是到底還是沒跟程之道說自己的猜想,甚至她覺得許安是全陰七殺女這件事兒都沒有說。 “義母已經躺了二十多年了,義父最近身體也不是很好,越發想見義母一麵,即使是幾個時辰的魂魄現身也好。前兩年他說祭壇禁地幽冥泉有異動,這異動古籍上說是長生魂再出人世間的征兆,苦苦尋了這麼多年,想盡了各種辦法依然喚不醒義母的魂魄,如今長生魂轉世人間,若是能喚醒義母,不但能實現義父的心願,我也想問問義母當年我的父母是被誰所害。”說著這些話,程之道眼睛泛紅,父母走的時候自己太小了,兩歲的孩子,很多印象都是模糊的,現在甚至連父母的臉隻能從僅有的幾張模糊不清的老畫片上看到,記憶中早已經茫然一片了。 魅女看著情緒波動的程之道,內心一陣嘆息,握了握拳頭壓下了一時的沖動,薑寧養了程之道二十多年,這個時間長度積累的感情不亞於親父子,一直被欺騙起碼能像正常人一樣活著,起碼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隻要再等到合適的機會,待她解決了那個人,程之道就可以真正自由活著了。 程之道發現魅女眼中一閃而逝的狠絕,近兩年她眼中時常閃過這種狠絕,最初他還有些戒心,後來發現魅女的狠絕並非是針對他的,甚至每次出現都不是針對在場的人,更像是針對她腦海中的某個人。 二十多年前術人界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件,一時間術人界三教九流均隱藏身份,這就是當年轟動一時的“張瑞元滅門案”當年張瑞元是術人界首屈一指的大師首尊,張家門生桃李天下,那時候張家也不是如今的張家,是比龍虎山還有地位的正派,世稱正一府,術人都以出身正一府為自豪,張首尊一把古月刀號令術人江湖。 一切都發生的毫無征兆,寒冬的一個夜晚,山腳的村民隻見正一府方向大火,都以為是山火,發生山火也是常見的事情,雖大但是砍了周邊的樹木,挖個足夠寬的防火溝就可以了,多的舉措也基本不會做。都知道正一府門徒眾多,估計上麵正按部就班做著救火措施。 一直到天快亮了,早起進山的村民看到了一位滿身是血的姑娘,隻留下一句“救命……”就沒了氣息,待村民報了官上了山,已經被眼前的一切嚇傻了,整個正一府被焚毀,屍橫遍野,經查張瑞元一脈二十二口,上至九十二的老祖宗,下至繈褓嬰兒無一幸免,加之門人遇害者高達七十六人。更讓人齒寒的是正一府所有遇害者均被下了避邪禁生咒,此咒無解,即使下咒者魂飛魄散,依然不可解。 避邪禁生咒是取新生嬰兒和煉屍毒蛇的血,用符咒自天靈蓋打入體內,死者魂魄即刻歸入煉獄融入混沌中,待屍首歸於大地,其魂魄便成了地聽的食物,一去不返,世上任何法術都無法挽救。不僅僅是辟邪禁生咒,作案者還在整個正一府布下結界,所有的魂魄死後離身均在結界內受三昧業火之刑,全部在日出時魂飛魄散,最終術人界感知到的隻有一個訊息“凡正一府門人者殺無赦!” 正一府一夜之間消失殆盡,張家至此銷聲匿跡,一直到多年後即使有了北邙宮這一派,卻早已無當時之勢。 而程之道口中的義母,也是當年張家的女兒張莫為,她是唯一一個在結界外死去的人,也就是村民遭遇的那個姑娘。在那場浩劫中死去的還有程之道的父母,他父母為何會死在正一府也一直是程之道的心結。至此成為孤兒的程之道說是巧合也好,機緣也罷被張莫為的丈夫,也就是薑寧收養。 張莫為死後,薑寧一直將她的肉身存放在無域禁地,多年來一直跟程之道說隻要有了長生魂就可以喚醒張莫為的魂魄,程之道曾經一度很是費解,義母死後,她的魂魄難道沒有來找義父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沒有告訴義父整個慘案的真相嗎……多年來得到的答案都是搖頭。看著漸漸長出白發的薑寧,程之道近一些年不再問這些事情了,隻想盡一份心力,讓義父在有生之年能與義母“見上一麵”。 薑寧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他的樣子比一般五十多歲的蒼老了很多,程之道心裡想著二十多年義父對於義母太過執著,才會導致他今天這樣的境地,每思及此他就越發地恨,可是該去恨誰,找誰復仇都是未知。 義母的肉身,程之道小時候曾經遠遠地見過一回,躺在冰寒的寒池中,一個女人模糊的身影,僅此而已。無域禁地薑寧從不讓他涉足,那次是個意外,卻還是受了一頓毒打,那是程之道成長過程中唯一一次挨打。 “你準備什麼時候跟老爺子說這個?”魅女說著指了指他手裡的資料。程之道推了推鼻梁骨放鬆一下“暫時不說,畢竟就是個線索,還什麼都沒有確定,不想讓義父失望,你也別說,等我這有結果了再說。” “也好,那我走了。”魅女起身要離開。 “等等,你這幾天有安排嗎?”程之道放下手裡的資料問魅女。“沒有什麼安排,有事兒?”魅女停下轉身看向程之道。“你要是有空,不如我們明天走一趟這?”說著他把標注許安住址的那一頁紙舉到魅女眼前,上麵用筆畫了個圈。 “若是要動手……”魅女頓了頓,還沒說完,程之道就接話說“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讓你殺了她。” “好。”魅女轉身,心裡默念“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