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寧放了鴿魅後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轉身走過長長的走廊,然後在一處拐角的裝飾畫處停了下來,念了個訣撤了結界,一會兒畫翻轉成了一道門…… 翻了翻積塵已久的舊信封,薑寧的臉上露出久違的喜色,自言自語道“程嘯雲……就像當年一樣,我沒想到你會……而今天你應該永遠也不會想到你的舊書信會成為我引導鏡兒最有力的證據吧……哈哈哈哈……程嘯雲,我多想此時此刻跟你喝一杯!你和念瑤的寶貝兒子,此時喊我一聲義父……哈哈哈哈哈……嗚嗚……” 薑寧的臉變得潮紅,時哭時笑的麵容此刻看起來有些猙獰,手裡緊緊捏著一封黃牛皮紙老信封…… 程之道和魅女回到無域之後,魅女看程之道心緒不穩,覺得這個時候還是留點空間給他,就沒說什麼回了自己的宅邸。程之道知道魅女已經回去了,自己把自己鎖在內室中,腦海中不斷在回響許安的那兩句話“程先生母親右眼角有一顆淚痣……是張瑞元滅門案中唯一一個因中毒身亡的,也是唯一一個受三昧業火之刑卻沒有魂飛魄散的……” 她說母親右眼角有顆淚痣,這是事實,那麼她說母親是滅門案中唯一一個中毒身亡,更重要的是唯一一個受三昧業火之刑卻沒有魂飛魄散的人。若屬實的話,為何這麼多年從未見過母親的魂魄回來找他,為何從未感知到哪怕一點點有關她的氣息……而且,術人都知道受三昧業火之刑,靈魂可存的可能性太低了,除非……除非有凈明閣的首尊閣老瞞天回魂術,不可能!這個術法一直都是傳說而已,從未聽說過在術人界被實踐過…… 頭痛……痛得厲害……竟然難得……夢見了母親……葛念瑤。 程之道看見自己還是稚嫩的孩童模樣,程母牽著他的小手走在棧橋上,遠處海水微波,程母彎下腰來耳語了一句什麼……然後看著眼前的母親漸漸變得透明,程之道想拚命抓住……卻隻看到床榻上自己伸出的雙手…… 當接到薑寧召喚的時候,程之道並未覺得此次的見麵會與以往的任何一次有什麼不同,甚至他還特意給薑寧買了一件披風,天氣漸涼,作為義子,給這個養育自己多年的男人帶一件小禮物已經成了程之道多年的習慣。 這次意外的是薑寧是在臥房見的程之道,往常都是在書房,這次竟然被劉鬆林,也就是薑寧的貼身侍者領到了床榻前,他心想難道說義父身體不適,進屋後果然看到薑寧臥床,臉色蒼白。程之道內心一陣擔憂,趕忙走到床邊,薑寧聽到聲音睜開眼睛,看到他說了一句“你來了。” 程之道趕忙拉了旁邊的椅子坐在床邊關切地問“前些日子看到義父精神矍鑠,怎麼這才幾天就這樣蒼白,是哪裡不舒服嗎?”薑寧一臉無奈,但是卻並未多說,隻是看了一眼墻上掛著的張莫為的畫像,程之道瞬間心裡就明白了,就沒有再多問。 薑寧示意劉鬆林取過來一個資料袋,然後遞給了程之道說“我這些年費了好些精力,收集到了這些資料,有關你父親程嘯雲……咳咳……”程之道聽到這一句明顯很是吃驚,正說著薑寧咳嗽起來,甚至額頭上出了細細的汗珠,程之道一陣心緊。剛想去拍拍薑寧的後背,薑寧示意他不必。 “經過多年調查,在前些天……終於理出了脈絡。你父親程嘯雲出事前……是張瑞元正一府門下的關門弟子……因為你父親當年頗有天賦,張老爺子秘傳他鎮魂往生譜。”說著薑寧又頓了頓,換了個倚靠的姿勢繼續說“賜他正一府世傳法器一枚微型龍角,法器名為東海青。天然獸角鑄成的法器,鎮魂往生譜凈化邪祟惡魂,超度往生……咳咳……”薑寧緩了緩,接過一旁劉鬆林遞過來的水呷了一口。 “你父母出事後,他的這枚龍角就消失不見了……我調查了很久,都沒有再見過此類法器現世。”說著薑寧指了指資料袋“我這裡有一封當年你父親寫給老友的書信,以及當年你父親的這枚龍角的畫片,你看看是否能順著這條線查到當年的真兇,為你的父母親報仇。” 薑寧的額頭汗珠再次密布,程之道本想再細問幾句,隻見薑寧如此難受竟咽下了大部分話,剛想開口,薑寧重新調整好氣息說“隻可惜我找到你父親的這位老友時,這位故人已經去世多年,這書信的殘缺頁還是從他的遺物中翻出來的……咳咳……” “你去吧……我知道的也就這些了……我累了……時間不多了。之道,義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原想著有生之年……”說著薑寧再次看了一眼張莫為的畫像“哎……現在看來……先了了你的心願吧……”說著薑寧閉上了眼,靜靜養神,不再說話。程之道內心深處很是愧疚,想跟義父說,他已經有了長生魂的線索,可是又覺得許安那麵一切都不明了,又看到義父這副樣子,還想著自己的父母大仇,不禁內心愧疚更深。 送走了程之道後,劉鬆山回到臥室,此時薑寧已經從床上下來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慢悠悠地說“餌已經撒下去了,後續看你的了,鬆山。”劉鬆山畢恭畢敬地應了一聲就退出了內室。 程之道回住處的路上遇上了魅女,看到她的時候沒來由地心臟竟然生理性地發緊,他一時間有些在意,因著急知曉義父所搜集的線索,未做多想便回了宅邸。此時此刻看著桌子上的書信,字跡確實是父親的字跡,與在家裡留有的遺物字跡一致,書信是缺失的,隻有一行,還是信件結尾的最後,殘破的半頁紙張,所以並不知道這封信是寫給誰的。 “大開眼界,鎮魂往生譜此次發揮了大作用,幸哉!不日我將與你相聚,莫念,一切安好。” 程之道看著這一行字,理順了一下思路,大概是父親那時候用了這個術法做了一件值得他稱道的事情。看著這樣的文字,程之道不禁悲從中來,看著這龍角的畫片,這隻龍角……龍角的樣子為何感覺似曾相識…… 這枚龍角……程之道霍然青筋暴起,這枚龍角是當時在噬血羅剎案的時候許安凈化邪祟惡魂,超度遊魂往生所吹的龍角……程之道怒目圓睜,從未露出這樣兇相的他此時看起來更像是一頭野獸,他一刻都不能耽擱,必須立馬見到許安,問問她到底跟張瑞元滅門案什麼關係,為何母親的特征她知道,為何父親的東海青龍角法器會在她的手裡。 他安排了行程,接著就讓門人準備了麒麟獸,程之道出門之前特意去了一下自己宅邸的密室,當他看著發出暗紅色光芒的噬情蠱符時,臉上露出一種安心的表情,就算有靈寶上清扇,有了這個牽製她,自然也可保萬一。 待程之道風塵仆仆趕到張家老宅的時候,許安和張樂天已經閉屋跟陳東赫一行前往宕善縣了。程之道沒見到許安自然也不肯放棄,直接轉了個圈也向著宕善縣出發,隻是他不知道他身後一直跟著一條尾巴……劉鬆山。 “他跟著張家那兩個前往宕善縣,我也想過去,這次應是個好機會,向您請示一下。”得到那頭肯定答復後,劉鬆山又放出了一隻鴿魅給另外的一個人,一邊跟身旁幾位村民聊天“就是這兒個神女娘娘嘛?哦哦哦……要滴!要滴!等她回來我鐵定帶著我的崽兒來看病,謝謝老哥!”此時說話的劉鬆山一副地道老民的打扮,黝黑布滿皺紋的臉上掛著淳樸的笑容,一雙粗糙的手握著老式的柴刀,一口鄉下話,和幾位村民站在一起絲毫不突兀。 誰會想到這位就是時時刻刻陪在薑寧身邊,身條筆直,白凈寡言的劉鬆山呢?所有知道他的人看到的永遠是一副乾凈到極致的侍者打扮,從未見過哪怕一丁點兒的隨性鬆懈的模樣,更何況此時此刻簡直判若兩人。 程之道放出了無域的人沿途一直追著陳東赫、許安一行人的蹤跡,他則有計劃的探聽這次他們來宕善縣的目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明麵上宕善縣出現不腐女屍的事情圈裡人都知道,甚至程之道自己曾經想過這也許跟長生魂有關,許安的前往,他更是在這個猜測上加重了幾分。 隻是他心裡也清楚,此次宕善縣的事情明顯是官方明麵上“古物”範圍內的,按照術人圈裡多年來默認的規矩這理所當然是北邙宮張家的事務,這次怎麼就讓陳東赫插手了呢?陳東赫就等於龍虎山,北邙宮不可能把陳東赫單拎出來當做個尋常術人。 雖說無域這些年倒也沒有怎麼特別遵守圈裡的規矩,但是那也都是暗地裡,明麵上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因著這個風格,無域近十年發展越發強大,其餘派別倒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近期這龍虎山貌似把眼睛朝無域挪了挪,但是程之道心裡清楚,隻要不過分,王清王老爺子倒也不會真的跟無域明麵上過不去。 但是北邙宮張家……這是自己多年來的心結之一,程之道原本對於父母死於張瑞元滅門案就是種種疑慮,此次從義父那裡知曉當年父親是正一府關門弟子,那麼跟此時此刻的張家必定是有一定的聯係,這個聯係到底是怎樣的聯係,程之道心裡莫名地有些不安。 而此時此刻的劉鬆山已經在做一場大局,薑寧撒下的餌是否能奏效就看他的這一場局布得如何了。他這秘傳的幻境術法,從未在程之道這樣修為的術人身上使用過,這一次終於有了這樣一個機會,劉鬆山整個人都處於亢奮的狀態中。 望著手中程之道的行蹤報告,劉鬆山笑了……“我會給你造最好的幻境!畢生難忘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