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臉上是有臟東西嗎？” 　　大概是感受到陳漢升的注視，沈幼楚下意識的把頭低下，兩隻小手藏在布包下麵緊緊的揪在一起，幾次想要往臉上摸去，但不知道想到什麼，抬起又僵硬的放了下來。 　　這一幕，又要麻煩阿偉了。 　　陳漢升痛苦的閉上眼，心想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早知道今晚會排到沈幼楚，那他還不如直接把胡林語搞過來呢。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身為班長的我為男同學排個雷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沒有臟，就是第一次看見你抬頭的樣子，有點意外。” 　　陳漢升盡可能用平和的口吻說道。 　　“喔。” 　　沈幼楚悄然鬆出一口氣，佯裝若無其事的繼續看電影。 　　今晚播放的電影是《獅子王》，一部1998年的迪士尼動畫片，內容既有娛樂元素又有心靈雞湯，在這個年代算得上是一部不錯的作品。 　　不過陳漢升隻是看了一眼，內心就已經開始有些昏昏入睡。 　　不是說電影不好看，單純就是看膩了。 　　別說是他這樣的重生者，就是公管二班大部分人的心思也不是放在這部幾年前就上映的電影上，更多的還是享受第一次“約會”的曖味和拘謹。 　　如果旁邊坐著的是小魚兒就好了……想起昨天的事，陳漢升無奈的嘆出一口氣。 　　要不是因為今天的事情太多，他現在大概已經過去東大找小魚兒了，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身邊的女孩也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 　　想到這裡，渣男心理發作的陳漢升又下意識的打量起沈幼楚，猶豫了好一會才從座位離開。 　　沈幼楚聽到旁邊的動靜，隻以為陳漢升要去廁所也沒多想，直到看不見陳漢升的背影才回過頭來，桃花眼盯著電影屏幕一眨不眨。 　　在川渝的時候，她們家裡唯一的電視機還是村裡人淘汰下來送給婆婆的，因此她對電影的感官也停留在放大了很多很多倍的彩電上。 　　白天的時候她還在想，如果播放電影的機器壞了，那得費多大的勁才能拍好？ 　　沈幼楚胡思亂想的時候，也是她最迷糊的時候，心情跟隨著辛巴的遭遇而上下起伏，直至手掌被塞了一個冰冰的東西才回過神來，眼神呆愣愣的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回到座位上的陳漢升。 　　“這是可樂和爆米花，看電影就得吃這個才夠滋味。” 　　說著，陳漢升又把手上的爆米花遞了過來。 　　“不，不用。” 　　沈幼楚連忙擺著手拒絕。 　　陳漢升有些不耐煩：“給你就拿著，我一個人吃不完，單買又不劃算，之前的班費你退回來我也沒拒絕，這次怎麼也輪到你了。” 　　沈幼楚被兇了很委屈，連眉毛都向著兩邊彎出一個明顯的弧度，小腦瓜子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上次陳漢升沒拒絕，這次就要輪到自己不能拒絕，書裡也沒教這樣禮尚往來的啊。 　　“那，那我吃一點。” 　　沈幼楚眼裡噙著淚珠，小心翼翼的捏起一塊爆米花，剛入手時有些粘粘的，用力擠壓又有些像是放久了的棉花，直至吃到嘴裡才能感受到糖分在唾液的分泌下一點點融化。 　　沈幼楚知道糖果，但她從小就沒有屬於自己的糖果的概念，唯一一次接觸大概還是小時候有冰糖掉在地上，憑著不能浪費的借口才有機會混著灰塵嘗上一口。 　　“喜歡就多吃點，這些東西太膩，我也是為了買可樂才順便買的。” 　　陳漢升無所謂的說道。 　　他這句話屬於半真半假。 　　不喜歡甜品是真，為了湊優惠順便買也是真，唯有最真實的目的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隻能把鍋甩在身體本能上麵。 　　“那我給你錢。” 　　沈幼楚沒有占別人便宜的習慣，伸手從隨身帶著的小布包中掏出一遝錢來，陳漢升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可看清沈幼楚拿出的錢後又驀地愣住。 　　以前他看過一些段子熱評，問如何用一句話形容自己很窮。 　　那時候他還覺得挺有意思的，抖機靈的上去說了句每天用六位數的密碼保護兩位數的錢，心太累了。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真正的貧窮隻需要用兩個字形容。 　　珍惜。 　　一些丟在地上也沒有人撿的一毛錢硬幣被用透明塑料袋裝著，袋口處連著打了兩個結。 　　一些破破爛爛的錢幣隱隱反射著光亮，陳漢升一眼就看出那是用透明膠縫縫補補的結果。 　　沈幼楚大概也覺得不好意思，左手不自然的握緊，把視若珍寶的紙幣捏成一團，右手在幾張相對好看的紙幣上挑挑揀揀，這才拿出一張“嶄新”的十塊。 　　“夠，夠嗎？” 　　沈幼楚紅著臉問道。 　　“不夠。” 　　陳漢升聲音冷冷的。 　　正當沈幼楚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又伸出手掰開沈幼楚的手指，把那些爛錢和硬幣拿了過來，“沉甸甸”的份量大概也就五塊錢多一點，也不知道這個薄臉皮的川渝姑娘平時要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花出去。 　　“我們宿舍打牌經常缺零錢，以後你有用不上的可以給我，我用1:1.5的比例跟你換。” 　　“啊？！不，不用。” 　　沈幼楚嚇了一跳，連忙擺著手拒絕。 　　“那行。” 　　陳漢升早有預料的點了點頭：“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按照正常的1:1比例跟你換吧。” 　　“？”沈幼楚苦著臉看著陳漢升，想說她不是這個意思，可又不敢連著拒絕兩次，隻能吶吶的點了點頭。 　　陳漢升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心想這川渝姑娘也是夠憨的，他不過是簡單用上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求下而不得的手段就能牽著她的鼻子走，如果自己心狠一點，怕不是把她帶去酒店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吧。 　　隨著兩人的沉默，獅子王辛巴的身影又一次映入眼簾，隻不過相起比剛開始的時候，陳漢升漸漸生出一絲興趣。 　　辛巴的經歷和沈幼楚其實很像。 　　小時候失去至親，在孤獨和磨難中逐漸成長，路途上遇到一兩知己，苦悶的生活這才開始迎來轉變。 　　不過他們也有不像的地方。 　　辛巴是王子，即使隻靠自己也能登上王位。 　　可沈幼楚呢？ 　　陳漢升轉過頭看向她，高中時洗的發白的校服，超市購物時贈送的白色小布包，沉甸甸的，能壓垮生活，卻永遠無法改變生活的破爛錢幣…… 　　可以想象，如果灰姑娘沒有遇到王子，那終其一生也隻會是灰姑娘。 　　“沈幼楚，你現在還在圖書館裡打工嗎？” 　　正當沈幼楚沉浸在辛巴的故事裡，眼淚一點點從桃花眼中溢出的時候，陳漢升輕微發顫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沈幼楚不知道陳漢升剛才在想些什麼，隻以為是夜晚的電影院太冷了，一邊在小布包中摸索，一邊憨著聲音回答： 　　“對啊，圖書館的工作很簡單，閑著的時候還能看看書，下班剛好趕上食堂兼職的鐘點，那樣晚飯也能省下來。” 　　沈幼楚細聲訴說，像是講一個簡單而平凡的故事。 　　陳漢升現在對她已經有不少了解，聽到這些也不會像剛開始時有那麼深的感觸，更多還是感概原來活著還能這麼辛苦，直到看見沈幼楚遞過來一條黑色圍巾時才真正愣住。 　　“織給我的？” 　　陳漢升吶聲問道。 　　“不，不是。” 　　沈幼楚紅著臉回答。 　　陳漢升又問道：“那為什麼是黑色？” 　　為什麼是黑色？為什麼不能是黑色？……沈幼楚的桃花眼中浮現絲絲疑惑，找書苑 www.ｚhａoshｕyuan.com 反過來有些奇怪的解釋道：“因為黑色耐臟啊。” 　　“噢，對，黑色耐臟。” 　　陳漢升有些“恍然”的點了點頭，大概是為了好看，沈幼楚織的圍巾留著很多孔洞繪成圖案，電影屏幕的光芒恰好從中透了過來，仿佛一針一眼都是寶藏。 　　“這條圍巾可以送給我嗎？” 　　“喔，喔，可以的。” 　　沈幼楚沒覺得陳漢升的要求冒昧，眼中隻有因為被需要而出現的小欣喜。 　　“你是笨蛋嗎，我要什麼你就給什麼。” 　　剛剛還挺好說話的陳漢升突然唬起臉，忍不住抬手在沈幼楚光滑的臉蛋上捏了捏，這傻丫頭也不知道躲避，隻是默默看著他，桃花眼中的溫柔一時間竟是比電影的光芒還要刺眼。 　　陳漢升相信，如果這時候親下去，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可是，我怎麼可以這樣？ 　　陳漢升吶吶的收回手，沈幼楚看了也隻是眨了眨眼，大概在她的認知裡麵本身就不存在曖昧這個詞。 　　“過段時間我準備自主創業，到時肯定需要不少人手，如果你不同意那就過來幫忙吧，我開給你的工資肯定不會比圖書館和食堂加起來少，這樣你也有更多的時間投身學業。” 　　“不……不同意？” 　　沈幼楚仰著小臉問道，感覺腦袋有些轉不過來。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陳漢升點了點頭，也懶得跟她解釋，轉身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