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延禮收到正式任命,已經是十餘日後的事情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新整編的軍隊已經初具戰力,不再是一群烏合之眾。 而如今,這支軍隊終於有了自己的旗號,名赤水軍。 從這個名字中,張延禮也了解到父親張淮深的野心,或者說抱負。 赤水是古代神話傳說中的水名。 莊子·天地:“黃帝遊乎赤水之北,登乎崑崙之丘而南望,還歸遺其玄珠。” 楚辭·離騷:“忽吾行此流沙兮,遵赤水而容與。” 穆天子傳卷二:“天子已飲而行,遂宿於昆侖之阿,赤水之陽。” 山海經·海外南經:“三株樹在厭火北,生赤水上,其為樹如柏,葉皆為珠。” 而最重要的是,赤水軍原屬河西節度使。 昔年河西節度全盛時,治涼州,統率赤水、大鬥、建康、寧寇、玉門、墨離、豆盧,新泉八軍,張掖、交城、白亭三守捉,全軍73000人,戰馬19400匹。 其中赤水軍最為強盛,管兵33000,馬13000匹。軍之大者莫如赤水,幅員五千一百八十裡,前拒吐蕃,北臨突厥。 而重建赤水軍,也表明了歸義軍最大的期望,收復涼州。 涼州本為河西節度治所,對於河西舊部而言,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大中二年張議潮起事反抗吐蕃,重歸大唐,至鹹通二年,張議潮領麾下李明振、索忠顗、王景翼、康通信、高進達等將領,率藩漢兵七千收復涼州,歷時十三年方才收復河西全境,歸義軍達到最盛。 可惜唐廷忌憚如此強大的河西軍,調天平軍入涼州,拆分歸義軍,設立涼州節度使、瓜沙節度使,轉任張議潮為瓜沙節度使。 而歸義軍不願放棄涼州,與朝廷對涼州實行共管。 結果,涼州不久又被嗢末占領,涼州節度使被撤銷。 張議潮曾多次上表願再收復涼州,均為朝廷擱置,最後鬱鬱而終。 如今,西麵大敗高昌回鶻,數年之內,不會再有戰事,趁此機會,張淮深欲向東用兵,重新收復涼州。 張延禮看著這份任命,腦子裡千回百轉,不過,暫時這些問題都不需要考慮。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訓練軍隊,然後,入肅州。 距離甘州之戰已半月有餘,逃亡肅州的龍家已經重新選出了新的族長。 前任族長龍就的死,和五千軍隊的全軍覆沒,對於龍家的影響極大,不但丟了甘州,而在肅州,他們的霸主地位也岌岌可危。 草原人向來服從強者,龍家損失慘重,肅州的羌人、吐穀渾、粟特人實力都不弱,雖然單個實力仍然弱於龍家,但他們若聯合,則勝過龍家。 而之前龍家作為甘、肅二州霸主,對兩州的小部落,不乏欺淩,如今,實力大降,麵臨的反噬也很嚴重。 如今,肅州多家部落已經開始聯合,但他們內部也矛盾不少,故而暫時還沒達成一致。 而新任龍家族長龍菩薩,聽聞歸義軍收復瓜州,將回鶻分立為京觀後,立馬遣使,想引歸義軍為外援,借歸義軍背後的唐廷名義來壓服諸內的反對勢力。 而張延禮收到求援信件後,一直沒下定決心,既不想錯過這次機會,又不想白白幫龍家人。 臨機決斷,張延禮不缺乏魄力,但這種細膩的政治鬥爭,他實在是沒啥經驗,隻能召集諸將,看看眾人的想法。 不過這群武將比他還不如,隻能找找看不出深淺的戒殺大師。 隨著親兵傳令,不一會,軍內大小將領聚在帳內,隻等戒殺大師的到來。 早在破城當日,張延禮收復刺史府衙,但後來,他兵馬漸多,刺史府軍營已經安置不下,就搬了出來,在城外安營,連同回鶻輔兵一起駐紮,這樣能防止生亂。 而戒殺大師,這段時間一直是城內各家的座上賓,一來,城內死傷甚多,做法事的不少,二來,歸義軍境內大多信佛,作為悟真大師弟子,戒殺大師地位崇高,也是受城內富豪大戶宴請。 過了好一會,戒殺大師才匆匆趕了過來。 “貧僧來遲,指揮使恕罪。” 人未到,聲先至,依舊是一片從容作風,高僧做派,讓人生不起任何惡感。 “大師言重了,城內事務繁忙,隻是我有一事,無法決斷,故而請大師前來參詳。” 張延禮也客套道,說罷,落座上首,看向眾人。 臺下眾將依次坐落,最上首的依舊是李弘定,而接下來依次是陰信成、康裕娑、石秀林、曹進玉、郭懷德和高加福。 而安敬思隨侍在左右,雖然帳內眾人榮辱富貴皆係於張延禮一身,無人會對他不利,但習慣使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容絲毫懈怠。 張延禮略微皺了皺眉,此刻都是武人,沒個書生,連個狗頭軍師都沒有,想辦法還得招募幾個幕僚,但想到所屬環境,還是打消了這個打算,以後到長安,得延攬幾個進士。 暫時收下這個念頭,張延禮望向戒殺大師,繼續說道。 “龍家新任家主龍菩薩邀吾入駐肅州,抵禦甘州回鶻,並向留後請求肅州刺史之位。” “某欲率赤水軍駐肅州,但恐為龍家借勢,整合肅州,故而未有決斷。” “大師可有教我。” “衙內,此乃天賜良機,不可錯過。” 聽完張延禮的問題,戒殺大師立馬回復道。 “龍家邀衙內入肅州,有借勢之意,但正也說明其實力未復,無法壓服州內眾部,甚至不能控製龍家諸部。” “歷來龍家家主自稱肅州刺史,留後一般也會授予其位。歷來玉門軍指揮使,也隻能從征收商稅,供養軍隊,州內賦稅皆歸於龍家。” “如今,龍家竟然求取刺史之位,說明其內部必不穩。” “而此次留後裁撤肅州玉門軍,肅州刺史龍就戰死,未任命新的刺史。” “龍菩薩既無大義名分,又無實力割據,正是衙內徹底控製肅州的良機。” 戒殺大師不等張延禮回應,一口氣說完,語氣前所未有的興奮。 有了戒殺大師抽絲剝繭的分析,張延禮也慢慢回過神來,明白了現在的形勢。 但還有一個問題,他還沒有想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