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武穆作何感想並不重要,就像王嶽雖然朝他敬香,但心裡卻並不信他。 要是撕掉嶽武穆的畫像能叫他再進一步,坐上自己日日夜夜夢寐以求的掌印太監的位置,他一定會細細地把畫像撕成碎末還得粘起來再多撕幾遍。 眼見王嶽終於敬完香,旁邊的檔頭這才小聲的匯報著薑堰那邊的情況。 “廠公,薑堰那邊已經被我們派人圍起來了,那邊的意思是,就這麼圍著,等到第二天他就沒什麼戲好唱了,您看這樣成嗎?” “什麼叫成不成,天天不知所雲,咱們可都是按著規矩辦事的,他薑堰犯了事,咱們守著規矩,也不動他,任誰也挑不出個理,不過可得小心著點,別讓他們狗急跳墻,要是真有這麼個情況,那就別守規矩了,直接按照畏罪潛逃給釘死就是了。” 王嶽站起身,明明年紀已經不小,但是卻是腰板挺直,氣勢十足,若不是麵白無須,任誰也看不出他竟然是個太監。 旁邊的檔頭愣了下,立刻心領神會,點頭道:“是,小的知道了。” 屋外的東廠明顯進攻壓力高了不少,但是薑堰堅決的不出門,也不反抗,隻是不準許這幫東廠番子進門。 無論是薑堰還是外麵的東廠番子,倒是都不怎麼緊張,隻有這內城千戶所原本的千戶哭喪著臉。 他招誰惹誰了,莫名其妙的就被東廠給圍了起來,就算是薑堰再怎麼寬慰他無事,他也嚇得直打哆嗦。 有沒有事的,你抬頭看看那幫獰笑的番子,沒事你也害怕啊。 關鍵,他是真的冤啊。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這幫番子倒也不睡覺,天黑了就打著火把,站在外麵就好似門神一樣,不過他們卻是不怎麼說話了,隻一臉幽怨地看著墻頭上還在叫罵的錦衣衛。 畢竟錦衣衛這邊喝水方便,他們想喝水可就全靠人送,這麼長時間下來,嗓子早就啞了。 報出去戰損,我軍慘敗,損傷嗓子無數,指不定原本誰有天王級別的歌喉,現在隻能跟某月天一樣放錄音了。 外麵站的如同雕塑,已是霜染楓葉之時,夜間自是多了幾分寒意,外麵的東廠吸溜著鼻涕,眼神更加悲憤。 他們在這又凍又餓,嗓子還痛,裡麵那幫畜生卻是一邊叫罵,一邊喝著美酒,篝火聲劈啪作響。 媽的,還有烤全羊的味道,欺人太甚! 墻裡墻外,宛若兩個世界。 …… 一夜的時間眨眼便過,寅時已到,鐘鼓司敲響朝鐘,早朝便即將開啟。 弘治向來勤勉,早朝次數亦是不少,今日便又是早朝。 午門外,已經聚集了不知道多少人,不少文官正在議論著事情,眼下最為火熱的無疑正是薑堰一事。 李東陽站在一旁,看著不少人說話頗為激動,竟然好似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他摸著自己引以為傲的美髯,不知在思索什麼。 倒也有不少文官聚在他的身旁,問著的意見,但這老狐貍隻點頭附和,一句話都未曾說自己有何意見。 鐘聲響了三遍,宮門緩緩開啟,兩排大漢將軍披掛而出,先前還三兩成群的文官們便各自站好位置,依次而入。 剛剛站定,便有言官出列,慷慨陳詞。 “陛下向來賢明,勵精圖治已有十數載,大明蒸蒸日上,天地共鑒,然而便是明君,亦有不察之時,區區一錦衣衛千戶,竟做出當街欺辱庶民之事,事畢之後,竟還害人全家之性命,罔顧法律,行事狠辣,聳人聽聞,臣求請陛下,明正典刑,還天下朗朗乾坤!” 李夢陽也是火爆的性子,排眾而出,厲聲道:“陛下,臣亦有此言,不過一錦衣衛千戶,便敢如此目無法紀,草菅人命,令人發指,今日若不除此奸賊,長此以往,我大明盛世,便幾成一紙空談。” 一時間,言官紛紛出列,爭先恐後,好似誰慢了半拍,便吃了大虧一樣,彈劾不斷。 弘治便坐在金座之上,眉頭緊皺,他目光掃過群臣,眼中陰霾更深。 目光看向牟斌,在他的身上微微一頓。 牟斌麵無表情,卻是從人群中走出,俯身跪下:“陛下,若聽群臣所言,薑堰的確罪該萬死,但臣卻是深知其人並非此等暴虐之人,背後或有隱情,臣懇請陛下,宣薑堰覲見,聽其如何辯解,再下定論。” “胡鬧,荒唐,此事板上釘釘,如何有假,臣以為此事無需多言,給那奸賊定罪便是。”刑部主事硃瑬冷聲道。 群臣前列,那長髯老人摸著自己的胡須,掃過群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眼中閃過幾分了然。 他不緊不慢的走了出來微笑道:“臣倒是以為,聽一聽倒也無妨,若是當真是薑堰所做,也好讓牟指揮使心服口服,若不是薑堰所做,也能尋出真兇,告慰死者在天之靈。”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當他開口之時,朝堂寂然無聲,先前吵吵嚷嚷的言官都默契地閉嘴不言。 無他,此人正是內閣閣老,當朝大學士,李東陽。 他身上披著件緋色的官袍,精神矍鑠,絲毫不見老態,眼神更是犀利如有刀刃。 李東陽開口,便好似給此事一錘定音,朝堂群臣便不再多言。 而同樣前列,一位須發皆白同穿緋色官袍的老人雖不做聲,卻默默地看了眼李東陽,他掌指攏在袖間,眼簾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東陽恰在此時,卻也看了過去,兩人對視,李東陽微微一笑。 那老人沙啞的說道:“一個錦衣衛,如何教大學士操心呢?” “劉尚書不也記掛的緊。”李東陽笑了笑說道。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兵部尚書劉大夏。 劉大夏搖了搖頭,卻不再說話,隻是閉目養神。 穿過正陽門,承天門,又走過金水橋,午門,薑堰這才步入到禁宮之中。 伴隨著清脆的腳步聲響起,他緩步走到金殿之中。 上次來金殿,就並非什麼好事,這次卻也如此,總不能是這裡和自己八字不合吧。 要不自己回頭還是找個算命先生幫自己看上一看? 原本他是不信神鬼一說的,但是這未免也太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