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有海死了。 這種角色的死自然是沒什麼好說的,便是報上去,也隻不過是個畏罪自殺。 官字兩張嘴,當你失去了自己的嘴巴,可不就是任人分說。 也就隻有佟珍在牢裡聽聞這個消息,哭的險些昏闕過去,一大把年紀,差點直接死在牢獄。 薑堰著人將佟珍送往南京,南鎮撫司那邊就足夠處理。 畢竟證據確鑿,這些證據都夠他斬首個十幾次了。 浙江布政司。 又重新回到這個地方,鄭南普肥胖憨厚的模樣便坐在薑堰身側。 “恭喜薑千戶,勘破此案,大仇得報,實在是雙喜臨門啊。”鄭南普臉上笑意分明。 薑堰微微一笑:“勘破此案也就罷了,大仇得報實在是無從談起,我跟佟珍可是沒有半點仇怨,不過是公事公辦罷了。” “是是是,你看我,這一時口不擇言,說了昏話。”鄭南普嗬嗬一笑。 他卻是沒有想到,看著薑堰一副年紀輕輕的模樣,說話卻是滴水不漏,半分把柄都不肯留下。 “不過既然勘破此案,薑千戶為何還逗留在浙江,實不相瞞,你留在這裡,可是不少人都膽怯,讓這織造局產出都少了不少。” 鄭南普笑罷,方才開口問道。 “既然留在這裡,自然是還有事情要做,畢竟你也知道,我此次奉聖上之命,是為了杜絕此事再次發生,但是如今這個樣子,我實在是很難放心。” 鄭南普哦了一聲,慢慢的掐著手裡的佛珠:“不知道薑千戶想要如何杜絕呢,不妨說來聽聽便是。” “倒也簡單,那群織工也是苦哈哈,給他們工錢提上一提,我想應該也就不會再有此事發生了。”薑堰平靜地說道。 說實話,薑堰的確想過能不能做到更多。 但是無論是牟斌,甚至是弘治的態度,早在自己來浙江之前,就已經一目了然。 來到了浙江之後,遭遇的種種,更是不用多說。 他在這個世界,並非是孑然一身,他還有妹妹,還有很多依附自己的人。 一旦身死,自己倒是落得輕鬆,他們又會是什麼下場。 薑堰不敢去想,也不會讓自己麵臨那種結果,所以他能做到的,也就隻有這些。 然而即便是這些,鄭南普他們又如何能夠同意呢。 “薑千戶真是開玩笑了,皇恩如何浩蕩,這群織工的工酬已經到了二兩銀子一個月,還要提升,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鄭南普搖頭道。 薑堰麵無表情的說道:“鄭大人,現在就咱們兩個人,倒也沒有必要遮遮掩掩了吧,你知道我說的不是二兩銀子,而是那二錢銀子,我提的要求也不高,不過是四錢銀子, 這四錢銀子,便足夠這群織工過活,大家皆大歡喜,有何不可?” 鄭南普麵色微微動容,卻是沉默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此事,也是不可,四錢銀子,看著倒是不多,但是你要想想,上下有多少人經手,攤薄下來,又是多少人認可,此事,難做。” 鄭南普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話也說的透徹了幾分。 薑堰神色漠然,早在來之前,他就已經想到過了這個結果,這也並未出乎她的預料中。 畢竟,指望這群貪得無厭的怪物吐出來自己口中的食物,如果不給他們幾分痛楚,如何能夠做到。 “我這裡有幾份賬本,你們不妨看看,我再說一遍,我沒有心思做更多,隻是想要給他們加一點工酬罷了。”薑堰推出來幾本賬本。 鄭南普接過賬本看了看,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如何,這樣,是否可以商量了?”薑堰觀察著鄭南普的表情,知道自己算是抓到他們的痛處了。 鄭南普冷笑一聲:“這條老狗,還真是,膽大包天。” 薑堰自然知曉,他說的是佟珍,不過這跟自己倒是沒有什麼關係。 “四錢銀子,這些賬本我就當做沒有看到,隨你們處理,這樣如何?”薑堰重復道。 鄭南普看著薑堰,就好似在看著什麼陌生的東西。 “還是不行,我不妨告訴你,這件事情,絕對沒得商量,大家不會退讓半步。”鄭南普斬釘截鐵的說道。 薑堰麵色一沉,抓著賬本的手掌因為用力,隱隱有些泛白。 “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出一個主意。”鄭南普眼睛慢慢的瞇了起來,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薑堰鬆開手:“什麼主意?” “你用這個賬本,在我們這可以換上一筆錢,然後尋人把這筆錢每月慢慢補給這些織工就是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要尋誰,怎麼補,都得自己勞神,我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鬆口的,但是你自己的銀子,想怎麼花缺也沒人能攔著你。” 薑堰沉默了。 真是滑稽,他們寧願付出更高的利益,來買通手持證據的官員,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鬆口讓自己對那群已經快要活不下去的織工更好一點。 可這就是這裡的規則。 薑堰隻能選擇遵守。 眼見薑堰點點頭,鄭南普臉上露出了幾分滿意的笑容:“那麼此事便一言而定?” “可以。”薑堰點了點頭。 看著薑堰轉身離去的背影,鄭南普微微一嘆,這一刻的他並非是如今這個身材臃腫,滿麵紅光的自己,而是曾經那個方到及冠,意氣風發的少年。 錯非如此,他哪裡會給薑堰開什麼建議。 眨了眨眼,內心泛起的些許情緒轉而消失不見,隻得冰冷的聲音從口中響起。 “佟珍這條老狗,嘴巴太不牢固,早些送他上路。” …… 尋來雷斌,思來想後,薑堰覺得能夠在這裡悄無聲息做到此事的,也就隻有人脈活泛的雷斌能夠做到。 好在雷斌答應的倒是也算爽快。 “我先警告你,要是這錢你敢伸手,可莫要怪我不客氣,管不得那些文官,剁了你的爪子我還是有把握的。”薑堰提醒道。 雖說雷斌應該並非是那等貪墨錢財的人,但是凡事醜話說在前頭,總歸是能少一些麻煩。 雷斌自是指天畫地,賭咒發誓,決計不乾這等喪盡天良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