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寫完那兩個字,以後餘顧便將字遞給了素音,這姑娘開心的趕緊收了起來,總之每次收字的時候的喜悅都做不得假。 畢竟誰人不知道餘瞎子這一手好字,哪怕連鎮子上的許夫子都要誇上一手。 小鎮是個怪的小鎮,但也是一個正常的小鎮,千戶人家,總有有幾戶根深蒂固的大財主。 比如此前提到的朱家小姐,聽說鎮內閣樓玉宇,雕梁畫棟之家,如此大富之家,也隻有朱家。 與朱宏運挨得近的小孩們不懂事,有時候遇到朱宏運,常常跑過去開口詢問朱宏運,都是姓朱的,為什麼不上門攀個關係? 每一次聽說朱宏運都是鐵青著臉回來,然後逮到餘故出門,便又用尖酸刻薄的話,來說說自己這位鄰居的不是。 這些都是小鎮,很正常的地方。 至於不正常的,是一種氣氛,一種為數不多在幾個地方幾個人身上所能感受到的氣氛。 看著餘故一時間沒有說話,素音自然就知道了餘故哥又在想事情了。 “餘故哥,這幾天我可能都來不了了,朱家小姐即將成婚,朱家門內雖然大氣,但是說起來也是人丁稀少。 都是喊鎮上的人一同前去幫忙布置,所以最近這幾天我都得跟著去忙活忙活。” 餘顧微微頷首,便說道:“一直以來都是承蒙素英姑娘的照顧,甚是感謝。” 素英嗤笑著回道:“不麻煩不麻煩,都是鄰裡相親,總歸是要相互幫忙才好。 再說餘故哥眼睛本來就看不見,家裡也無一人照料,如果一直這般下去也不是很好。” 素音邊收拾碗筷,一邊回應。 “餘故哥,你說我們會死嗎?” “會。” “你害怕嗎?” “好像,不知道。” “那你會怎麼做?” 餘故沒有回答她。 剛剛那場對話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氣氛又回到了原點。 “餘家貧……” 餘故隻是低聲說了一句,便沒有了下文,也無無奈,平靜淡然。 素英樂嗬嗬的就抱著碗筷走出門去,末了還不忘和送至門口的餘故打招呼告別。 “喲嗬,餘瞎子你果然不行,時辰竟然隻有這麼短時間,莫不是天生就短小體弱?這麼快就把人家送出門去?” 此時,那不合時宜的聲音又響起。 幸好餘故眼瞎,也看不到那欠揍的表情。 隻不過這次餘故反倒沒有選擇沉默,而是問了一個問題:“餘家貧……之後一句應該是什麼?” 朱宏運切聲一笑,這次又反倒是不再開始言語,就像要通過這種方式報復此前餘故一直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大仇。 朱宏運沒有回答,反而餘故開始喃喃自語起來:“餘家貧,尺寸之恩便無以為報,而恩者來臨如洪水濤濤,但是真的是恩惠嗎?” 不過幸好這些債的債主,一直都隻指向一邊,反而神奇的沒有外溢出去有更多的人,就像每一個人會把一些身家性命押注在其他人身上,要不然一個瞎子能一直活到今天? 不過也幸好欠債是欠債,也隻欠上了一邊的債。 就是利息有點大。 餘故也不是傻子,這些東西這麼多年來肯定是會知曉一點的。 沒由來的嘆息了一下:“命本來就是如此,事事分先後。” 餘故說完後,墻邊那廝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大怒起來。 “你瞎子隻是從一堆爛泥裡走出來的,談什麼命運,要麼就是一輩子被飼養!” 餘故不理他,自顧自的回屋子裡關上了門。 隻有朱宏運一個人在院墻底下陰晴不定,神官纏繞,雲紋繡龍的袍子獵獵作響。 隻不過朱宏運身上卻像是有那一根根絲線纏繞,像被束縛住的瓷器玩偶。 卻不想朱宏運實在是忍無可忍,厲聲喝道:“餘故,你因果遭人控製不多,還真就一幅等死相嗎?老子看你不爽也不是一天兩天,你這麼有能耐為什麼不自己老早就走,非要趟這趟混水?!” 可惜那個小破屋子裡就像是注定要沒有聲音的,仿若將死之人給自己堆砌的墳塚。 朱宏運在一旁大罵了許久,最後還是無聲嘆氣,“若是你真踏進我這屋子,我也能讓你死得其所,至少不會到之後的那般難看。” 停息了不久,那邊突然有了聲音:“好事連連,去年,今年,來年,朱宏運,好好睡覺。” 沒想到朱宏運聽了反倒是怒極反笑:“那餘公子以為然?” 然而那邊卻又沒了動靜。 響起了酣睡聲音。 朱宏運沒在說話,沉默下去,就像剛剛沒有那一場勃然大怒一樣。 忍住了先前那一番的怒氣。 算算今天要來拜訪的客人也應該要到了。 春意染上了朱宏運家的梨樹,但隔壁院子裡的桃樹卻遲遲不見冒新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死氣沉沉。 “朱世子。” 墨娑不知何時站在了朱宏運的門口,微笑著躬身呼道。 “墨大人何時有閑心來我這裡。” “太子殿下讓我向您問好。” “喪家之犬如何當得起太子殿下的親自邀約?” “十五日後雲臺的百年大赦,當是各位仙家道場挑選弟子的時候,到時候太子殿下會親自到場,朱世子,太子殿下可一向都看好您的。” 朱宏運哈哈大笑,“那墨大人為什麼不親自把我收入門下,親自教導,將來若是撈到一個帝師之名,也是莫大的緣分。” 墨娑對朱宏運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仿佛充耳不聞,任由朱宏運像發瘋似的說話。 “我隻是替太子殿下遞話的奴才罷了,朱世子莫要折煞我。” “誰人不知道墨大人朝雲劍名動天下,有大好的才能,真就肯委身於此處?” 墨娑嗬嗬笑,不回答,突然看向旁邊那緊閉著房門的屋子,“想來朱世子家旁邊的這位鄰居就是餘公子吧?” 說到此處朱宏運反倒是嗤笑了一聲:“一個等死的傻子而已,墨大人千萬別抬舉他了。” “不說修為境界,單論文字書法,餘公子氣魄就已經是常人無法估量的了……” 朱宏運忽然插嘴道:“那墨大人何不將之收入門下?” “可惜,是一個將死之人。” 墨娑峰回路轉:“若是僥幸不死,哪怕眼瞎也是能夠進入天祿學宮學習的。” 朱宏運對墨娑這句話不可置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