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點沖動了,不過就和小說裡寫的那樣,要賺錢,首先得有啟動資金,也就是那所謂的‘第一桶金’。 不過陳欽這幾天過得渾渾噩噩,零花錢也拿去買彈珠和遊戲王卡片了。 小孩沒什麼別的經濟來源,第一桶金一般還是得從父母這裡要。 老媽問道:“上哪去啊?作業寫完了沒?” 陳欽解釋:“寫完了,我去體委院子裡玩!昨天宋子雲請我喝飲料,今天我也要給他請一個!” 陳欽編的理由很合理,婁雪梅也好說話,雖然兒子的口氣莫名其妙地有點惡心,不過她還是伸手進兜裡,已經準備要掏錢了。 然而就在這時,老陳發話了:“你們小小年紀喝什麼飲料?讓你媽包幾個包子給他吧!” 陳欽為難道:“就是一瓶雪碧而已,而且是宋子雲先請我的嘛!” 老陳義正言辭:“哪有你們這樣天天喝雪碧的?我都舍不得這麼花錢呢。想買飲料,那就自己零花錢買吧!” 陳欽試探道:“可是零花錢沒有了嘛,先預支一點行不行?” “不行,上次考試你全班前三十都進不去,繼續給你發都不錯了!你看跟你玩的宋子雲就比你好,他上次全班第十六,所以他才有錢給你請雪碧……對了,還有隔壁家的徐玲玲,人家上學期期末全年級前三名,老徐給她買了旱冰鞋了都!” 老陳一個大男人,跟個娘們一樣叭叭說教著,陳欽氣得腦門上都要冒出煙來了,這老陳自己花錢給婁雪梅批評,竟然還好意思回過頭來教訓陳欽,實在是讓人有點繃不住。 不過當人兒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年代的中產家庭普遍有點‘窮養兒富養女’的教育風氣,陳欽父母雖然不介意在他身上花錢,但是平日裡的零花錢並沒有很寬裕,而即便如此,陳欽手頭的零花錢也已經比同齡人高很多了。 至於婁雪梅雖然跟陳建耘慪氣,但是跟老陳的想法其實差不太多。 於是她最後去廚房給陳欽包了幾個大包子,陳欽也沒辦法,隻能拿著塑料袋出門了。 這第一桶金還真難搞啊…… 陳欽提溜著塑料袋下了樓,心裡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當然現在他並不是非得一下子就得把錢賺起來,現在他才八歲,老陳兩口子的摩擦也還不嚴重。 實在不行他能等下周有零花錢了再說,萬一還是不夠,他可以期中考好點,然後再想辦法談條件…… 不過老是靠爹媽也有點不靠譜,隻是賺一點啟動資金的話,小孩也不是沒辦法。 實在不行,可以去撿破爛啊。 現在一個酒瓶五毛錢,廢鐵紙板什麼的也能換錢,除了有點臟好像也沒問題。 陳欽走出家門,來到樓下的院子裡,院子裡的小孩瘋了一樣到處亂跑,陳欽從旁邊繞了過去,特地看了一眼拐角處的垃圾圈。 如今的龍山市還沒普及裝卸式垃圾桶,大院的垃圾都被倒在一個水泥的垃圾圈裡,裡麵臟得嚇人,路過時能聞到裡麵彌漫出來的餿臭氣味。 要不還是先回家去備戰期中考試吧? 陳欽有些打起了退堂鼓,不過他又想到車站那邊的垃圾桶應該稍微乾凈一點,先去看看再說吧。 正這麼想著,剛出了門、路過公園的時候,看到一個有點眼熟的小姑娘正坐在公園外的石頭凳子上。 太陽已經在落山了。 火燒的丹霞鋪滿了樹木間的街道,道路上的行人稀疏冷清,後方公園裡也有剛放學的高中生在行走交談著,更遠處傳來印刷廠那邊小孩的嬉鬧聲。 女孩卻如同與這熱鬧的一切完全絕緣一般,抱著書包坐在冰冷的石椅上,等著夜色一點點變黑。 這不是那個誰嗎?教室裡堵了自己的那個。 陳欽看到她,腳步不停地走過女孩所在的石椅,終於想起了她的名字,一百八十度轉了回來:“誒,這不徐玲玲嗎?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陳欽來到石椅前,女孩別過腦袋,看向另一邊。 板著白皙可愛的臉蛋,腮幫子故意擺出氣鼓鼓的樣子。 看她這樣子,陳欽也記得更清楚了。 對,她就是徐玲玲……陳欽想起來了,就是剛才老陳說的‘隔壁家的徐玲玲’,也是那個同班的安靜女孩。 徐玲玲是小名,她大名叫徐靈菲,跟陳欽也認識有一段時間了—— 不僅是鄰居,還是同班同學,甚至學前班的時候就是同學和鄰居。當時陳欽家在郊區住平房,而徐玲玲就住在隔壁她奶奶家。 再加上兩家大人關係就很不錯——依稀記得,兩家太太是高中同學,老陳在印刷廠找工作的時候,就是婁雪梅找徐玲玲媽幫忙介紹進去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兩人不光是青梅竹馬,兩家也算是通家之好。 不過這畢竟是上一輩的交情,跟兩個小孩其實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在學前班的時候,似乎勉強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但是小學生逐漸有了性別意識,男生和女生也不怎麼一起玩了。 再加上三年級分班的時候,徐靈菲應該是被分出去了,而且自從小學之後,兩家人逐漸沒了來往,關係也就逐漸疏遠了。 再後來……其實都是聽來的內容了。 徐靈菲小學裡是‘隔壁家的那個誰’,學習好,長相乖巧,老師和家長都喜歡。 但是這也僅限於小學;到了初中後,陳欽的學習越來越好,徐靈菲則落後了下去。 等到了高中,陳欽已經是遠近知名的學霸了,徐靈菲逐漸變成了老師學生都不太喜歡的差學生,還在高二的時候鬧出過大新聞—— 似乎是在寄宿製的學校裡,因為口角、持刀把室友捅進了醫院,最後被退學回家,當起了家裡蹲,聽著還挺嚇人的。 雖然後來憑借自己長了個漂亮臉蛋,好像是去混娛樂圈了,但是這時代的醫美這麼發達,長得好看實在算不上什麼優勢,所以陳欽後來也沒聽過她的名字,兩人顯然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這樣一個問題少女——當然,說是問題少女都有點輕了,應該說是個地雷女——現在被老陳拿來當教育陳欽的正麵教材,還真是有點造化弄人的意思。 當然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徐玲玲家好像挺有錢的吧,印象中。 而且也是現在陳欽的少數幾個‘朋友’之一,之前還沒想起來她是誰,實在是不該,該罰該罰。 然後……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 正好自己沒錢,就找熟人搖一點嘛。 想到這裡,徐玲玲還是不理他,陳欽也不氣餒,一屁股坐在她旁邊。 嘶,好冰。 這小丫頭也不怕得痔瘡嗎? “你咋不回家啊徐玲玲?”陳欽跟她套近乎,“今天下課的時候你乾嘛堵我?” 徐玲玲還是別過頭去不說話,陳欽又仔細想了想,這女孩其實也挺可憐的,現在一個人坐這,大概是真沒什麼玩伴。 想來也正常,兩人都是一年級才搬到印刷廠大院來的,跟這裡的小孩並不熟…… 巧了不是。 “你怎麼最近都不跟我一起玩,”陳欽惡人先告狀,“學前班的時候咱們玩得那麼好,最近你都不跟我說話了。” 徐玲玲爭辯道:“明明是你不跟我說話。” “我沒有啊,喏,我家的包子分你吃。”陳欽拿出家裡的豆沙包,“一般人我還不給呢,這就是咱們關係好的證明。” 把包子遞給她,徐玲玲這次沒推辭,接過一個還帶著點溫度的豆沙包。 然後低著頭,乖巧地咬了一口,緊接著嗷嗷兩口就把一個包子吃掉了。 吃完後她擦了擦手,意猶未盡地看向陳欽塑料袋裡的另外兩個…… “還想吃嗎?再來一個。” “我不要了……”這小姑娘還挺有禮貌。 “沒事的,我吃過了,來來來,別客氣。” 陳欽把包子給她,就怕她不愛吃。三個豆沙包很快下肚,徐靈菲這次好像滿意了,吃完後看向陳欽,卻見陳欽一臉愁眉苦臉:“哎哎,我爸媽今天又吵架,零花錢也不給了,你能不能借我五塊錢?” 徐玲玲眨了眨眼,隱約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不過她還是問道:“你沒吃飯嗎?對不起,我把你的東西吃掉了。” “嗨嗨,家裡的事暫時不用擔心,你有沒有錢嘛,借我我明天就還你。” 徐玲玲有些猶豫,從口袋裡拿出十塊錢,陳欽大喜,一下子接過來:“對對對,十塊錢也行,這錢先欠著,過兩天我還你十五,我現在有急用,待會再說!” 說著一溜煙就跑了,最近的網吧就在附近的小廣場旁邊,跑了兩步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回頭一看,徐玲玲竟然拎著書包追上來了。 還以為是她發現不對來討債的,陳欽連忙解釋:“我真會還的,你要有用要不在這等等,我找五塊錢給你,我馬上找給你!……” 徐玲玲趁機追上來,卻抓著陳欽衣服不撒手,片刻後才問道:“你爸爸和媽媽吵架了,怎麼辦呀?” 陳欽連忙說道:“這個沒事的,你別擔心,等我賺了大錢他們就不用吵架了。” 陳欽好說歹說,糊弄了兩句,推著徐玲玲到後麵的廣場上,讓她先回家去了。 看她沒跟上來,陳欽才鬆了口氣,走近旁邊一座二層商鋪樓,走上臟兮兮的樓梯,迎麵看到三個穿著T恤的消瘦年輕人抽著煙走過來,下意識地捏緊了手裡的十塊大鈔。 對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畢竟陳欽太小了,八歲孩子來這種地方正常嗎? 好在幾個抽煙的青年也沒有跟他說話,陳欽熟練地拐過拐角,推開一麵貼著‘飛行船’招牌的玻璃門,空氣中的煙味與泡麵的味道撲麵而來…… 網吧。 2003年的天朝網吧正處在爆發期,魚龍混雜與草臺監管是這個時代的主流……去年末藍極速網吧縱火案算是個轉折點,如今全國各地正在查打黑網吧,不過未成年人上網的規範還沒建立起來,而這也就是陳欽要湊五塊錢啟動資金的主要目的了。 “姐姐,給我開個機子。” “多大啊就跑這種地方來,外邊玩去。” “我有錢呢,給我開機子!” “你這麼小玩什麼?” “我九點就走,外邊不行的話包廂也可以。” 陳欽拿不準自己這個年齡的小孩給不給開,事實上看櫃臺的黃頭發女網管好像確實不太樂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這家網吧地帶比較偏僻,現在正在下午七點的黃金時段卻還沒滿人,看起來對用戶的年齡確實不太挑剔,陳欽開了個包廂的電腦,三塊錢一小時,有點小貴,不過好在比較安靜。 電腦很快開好了。陳欽從兩排電腦桌中間走過。 戴著耳機的年輕人麵對著大屁股顯示器,玩傳奇的叼著煙,玩紅警的翹著二郎腿,打cs的扯著嗓子報點罵臟話,看黃片的周圍擁擠著一大群觀眾……對熟悉這種場合的熟客來說,這種烏煙瘴氣的環境或許擁有某種令人安心的魔力,與二十年後一模一樣…… 陳欽從擁擠的人群中走過,進入包廂,包廂裡已經有人了,門口一個看電影的青年工人,一個非主流太妹在旁邊玩聊天室,還有兩個半大的高中生,一人坐一臺電腦。 陳欽進來後,一個高中生看著他笑了起來:“窩巢,幾歲的娃也來上網吧了!” 陳欽沒理他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按下機箱上油跡斑斑的開機按鈕,哢嚓一聲,機箱的電源指示燈閃起了藍光,雖然WINDOWS-XP的logo有點醜,不過網吧的電腦讀取不算慢,很快電腦開啟後,陳欽打開瀏覽器,看到了hao123的經典導航界麵。 簡陋的界麵,標誌性的超鏈下劃線,雖然陳欽實際上並沒有親眼見證過,不過此刻的他終於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真正已經重生了的實感,並且莫名地想到了教室後麵的黑板報上的那句元旦標語—— 2003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