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欽點了點頭，她解釋得很認真，但陳欽一時間沒聽懂這跟她自己不轉學了有什麼關係。

便順著她的話說道：“也是，你家現在到底還是沒渡過難關，你媽媽不懂的話，你有事可以問我，我會盡量幫你參謀的。”

阿玥卻搖頭：“我不是說這個啦……”

陳欽又道：“你想學遊戲開發，我會繼續教你，我感覺你確實挺有天份的……”

“也不是說這個，雖然我也一直在學。”

陳欽撓了撓頭：“你想要錢的話，我這也多少有點，如果數額不大的話……”

阿玥卻搶著道：“也不是這個。”

然後倒也沒有賣關子：“我看新聞裡說，說某人現在是孤家寡人……所以就回來了。”

說著回頭對陳欽眨了眨眼，陳欽愣了一下。

已經到了教學樓門口，陳欽看她率先走了出去，問道：“什麼孤家寡人？……哦你是說那個反正當競爭聯盟？”

“差不多吧。”阿玥走出去，一邊倒著走路，一邊說道，“而且我現在已經是正式董事了，雖然我自己當不了董事會職務，但現在快看董事會名冊上的是我姑姑……”

陳欽想起了前不久阿裡派來的那群人，倒是隱約有點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是說公司層麵的合作嗎？你想來龍山這裡跟我對接的話……”

阿玥後退著，將手插在衣兜裡：“也不是。”

夏風吹著她鬢邊頭發，她似乎認真思考著：“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不過我們以前一起做了好友大亂鬥，現在它還在微博網的遊戲平臺上，然後我最近在董事會提了個主意，公司打算再把它移植到開天平臺上了，來來去去都是在你們的平臺上呢。”

“哦，我就說，還真是你的主意……”

阿玥又道：“然後星係軟件投資了我家公司，總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啦，但我覺得這樣應該對雙方是互惠互利的吧。我會努力讓快看傳媒變得更好的，媽媽把這個公司的股份完全交給我打理，我也會對其他投資人負責的。”

陳欽點頭：“沒錯，股份終究隻是看不見摸不著的資產憑據，真正要把生意做起來，那還是要踏踏實實做實事啊。”

阿玥又說：“最後……我現在做我的fota，這個遊戲雖然在暴雪的遊戲平臺上，但沒有你們星係的支持肯定做不到這裡，更何況你還教了我那麼多東西，如果沒有你的話，它也是做不出來的啦……”

陳欽認真道：“不用妄自菲薄，這主要還是你的功勞。”

阿玥卻道：“其實我覺得這不是功勞，我從去年來到龍山，當時滿腦子在想一些報仇和發財那樣的東西，對一個初中生來說，好像很奇怪吧？如果不是你，我大概現在還在那樣渾渾噩噩著呢。”

“後來做大亂鬥的時候，在想的也是要證明自己，讓周叔叔他們知道我家不是好欺負的，雖然最後成功了，但都是你在指導我，不然光靠我肯定是做不成的啦……”

說著她停下腳步：“但是fota是我們即興創作的產品，你從一開始就說它不會成功……”

陳欽也停了下來，在教學樓下的一角跟她對麵說著：“我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嘛。”

“我知道你沒說錯，現在的fota也隻是個商業前景不大的社區遊戲，移植版能成功是你們的功勞。但是……”

她的目光看著遠處，說道：“雖然和那天說的一樣，它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我還是很喜歡它，也覺得它跟過去做過的東西完全不一樣，我現在已經知道我未來該怎麼走了，但我覺得我離不開你和……你們的公司。”

說著，阿玥又看向陳欽：“然後我覺得你也到了需要我的時候了，是不是呢，以前你跟我說商業的本質是契約，但契約不是需要雙方都有條件才能成立的嗎？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她似乎有些期待了起來，身體微微前傾，大眼睛懇切地看著陳欽，她的話沒頭沒尾的，但陳欽此刻突然明白了，當初……大概還是很早之前，那張她寫的孩子氣的契約，最後陳欽沒順著她的話把契約寫完。

確實沒什麼必要寫，因為上一輩的交情，陳欽不需要她做什麼，也完全有能力輕易安排好她的一切，也不需要她付出什麼代價。但是作為一份契約，或許那確實不夠完整——契約的基礎是權力與義務，如果一份契約一直都隻有一方在寫，那它大概確實無法被稱之為是契約，而現在阿玥說的似乎就是這個意思。

當然，現在說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陳欽笑了笑，本想開個玩笑，這麼點事，她說得也太一本正經了，不過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認真道：“也行吧。”

剎那間目光相交，似乎一切答案都已經在此刻出現了……

折騰了一個假期，結果她還是回來了。

想想大概挺麻煩的，當初生怕跟她糾纏不清，但又打心底裡欣賞這個聰穎活潑的小姑娘……現在看起來，大概當時也並不是多慮，不過這個問題、其實打一開始也並不能算是個真正的問題。

關於被她喜歡這件事……她還是太小了，但人與人之間的喜歡不隻是有男女之情的一種，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不隻有個人層麵的好感而已。

要把這件事解釋清楚似乎顯得有點繞圈子，但陳欽想到了暑假時他以陳傲天身份跟阿玥的那段對話，這似乎是個困擾兩人很久的問題，如今的他跟阿玥，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現在他知道了，那或許是喜歡——但不是普通的喜歡。

如果要說‘普通的喜歡’，這個小侄女大概已經心有所屬了……或許是在那次為期兩天的gamejam時，又或許是在跟玩家社區一起經歷了期間的種種之後，她在懵懂的年紀

或許是對這份事業、又或許隻是對自身價值被人真正認可的美妙振奮，對過來人而言可能有點虛幻，但這確實是她這個年紀應該經歷的美妙初戀，陳欽沒有阻止她經歷這一切的理由。

但與此同時，她也在喜歡著陳欽，或許其中要加上兩人各自背後的公司，但公司本身也是由人的意誌引導的虛幻人格，說是兩人間的喜歡，大概其實也沒什麼問題。

而這份喜歡……並不是普通的夥伴，當然也不是簡單的長輩與後輩的提攜關係。

非要描述的話，大概是一份平臺與生態之間的喜歡吧，陳欽心想。

可能隻是財富與地位差距被動催生的社交關係，也可能隻是天生的性別吸引帶來的懵懂好奇，這份喜歡當然沒那麼單純；但是——一方更加成熟，如師如父，但另一方也在茁壯成長，期待著有一天能夠與對方產生更緊密的關係。雖然互相並不虧欠，但又不想跟彼此分離，說是喜歡，大概確實莫過如是了。

“真的嗎？你可不許反悔。”阿玥看著他，她大概已經得到了答案，不過她還是問道。

“真的。”陳欽道，“你要幫我，其實還有點早，不過既然你有這心思也可以，其實你也差不多該到這個時候了。”

阿玥問：“好，那我接下來做什麼？”

陳欽道：“你想乾嘛就乾嘛吧，維持現狀就好。”

阿玥提醒他道：“我可以多做很多事喔，比如最近你們在上線的那個移植版，還有你們的開天手機……”

“你比我更懂玩家需要什麼，他們喜歡的是你而不是我，這就是你出現的理由。”陳欽道，“所以你如果想幫忙，隻要和以前一樣就可以了。”

“好的，那麼以後請多指教嘍。”

她一本正經地這樣說道，小臉蛋上終於綻放出了輕鬆的笑容，看來這一關算是過去了，陳欽暗自鬆了口氣，倒是沒解決什麼難題，但是感到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甚至要開始懷疑之前到底是在擔心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當然，隱約還是覺得有點奇怪。

畢竟在比賽那幾天，她似乎確實說是她要去申城，當時是說事情已經決定了，聽她口氣也不像是還要回來的樣子，這件事從一開始，重要的其實是她自己的意見。

而且今天早上，看老師們的反應、也許她轉學手續都已經辦了，但後來又重新轉回來了，語文老師大概就是因此才說她‘折騰’的。

所以就隻是因為新聞裡看到那什麼‘六大派圍攻’的消息，所以覺得陳欽這邊有需要她的地方，又連忙回來了嗎？可這消息也不是

想到這裡，依稀還是覺得有點奇怪，不過阿玥畢竟隻是個初中二年級的小姑娘，大概也用不把所有事都想那麼清楚，也許她隻是突然相通了、所以自然就回來了而已。

陳欽沒在意，兩人說完後，課間快結束了，便又一起回了教學樓。

樓道裡的初中生吵鬧著跑來跑去，一群初三年紀的高年級女孩在樓梯旁邊嘻嘻哈哈地說著什麼，阿玥乖巧地走在他的身邊。

陳欽突然有點感慨，走過樓梯拐角的時候，伸手又摸了摸阿玥的腦袋，女孩乖巧地走在他旁邊，因為以前有過這樣的舉動，她沒反抗，隻是問道：“你覺得我梳馬尾辮好看嗎？最近頭發長長了一些呢。”

你大老遠跑回來就是為了問這個嗎？陳欽隱約又感到哪裡有點奇怪，不過剛好說到這裡，他想起一件事：“對了。”

陳欽又站住認真地看著她，阿玥有些緊張了起來：“怎麼啦？”

“有件事，一直還忘記說了。”陳欽又撓了撓頭，“說起來還怪不好意思的。”

“你說。”

阿玥目光有些遊移了起來，陳欽問道：“說起來你去年插班來，現在也有一年了吧。”

“嗯。”

“然後你叫啥名字啊。”陳欽尷尬問道，“我就知道你姓顧。”

阿玥有些吃驚：“你怎麼連這都不知道啊。”

“我就聽他們叫你顧小姐，但你又隻叫阿玥，這不是假名麼。”

阿玥表情有點微妙，不過還是說道：“你就叫阿玥好了，反正那種大公司裡不都是叫代號的麼。”

說著就回教室去了，陳欽隻能跟上了她。

不過到了教室裡，找書苑 www．zhaｏshｕyｕan.coｍ 上課了。

她又把攤開的筆記本推了過來：“總之隻給你寫一次，這次給我記好了哦。”

上麵什麼都沒有，但阿玥又在上麵寫了字——‘顧小月’。

“不是王字旁的玥？”陳欽好奇，“你在staff表上署名的時候就寫這個名字，我還以為這個是假名呢。”

“阿玥是我小名。”她收回筆記本，認真道，“以前大家就都叫我小名，但做遊戲肯定要寫大名嘛。”

“好吧，你還真是用實名在上網啊……”

阿玥卻反問：“那你呢？”

“我……”陳欽不知為何左顧右盼了起來，他似乎是誤解阿玥的意思了，阿玥便又改口問道：“我是問你喜歡哪個名字嘛！”

陳欽這才明白：“我都可以，既然已經叫慣了，不如以後還是繼續叫你阿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