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中都,孔子回到了曲阜,然後應召去見魯定公。 魯定公見到了孔子,非常高興,最近他正好就儒學方麵有一個問題。 魯定公問孔子道:“夫子,為何古代君主郊祭時,既要祭祀先祖,還要祭祀上天呢?” 孔子嚴肅道:“主公,物源於天,人源其祖。古時郊祭,以規模盛大的禮儀,來感謝和報答上天和祖先的恩惠。故郊祭是為了報本反始,憶本思源,這就是彰顯天道。” 魯定公點點頭,他知道孔子的意思,身為君主,必須將天道時存於心,必須不要忘了自己的根本。 為何國君要主持如郊祭這樣的大規模祭祀活動?那是因為國君要作為萬民之表率,心懷對上天的敬畏和對祖先的感激之情。 這,就是最基本的禮數。 魯定公對孔子治理中都的政績非常滿意,在聽取了相關情況報告後,魯定公對孔子道:“夫子宰中都,中都麵貌煥然一新,寡人甚為感佩。如果以夫子之策治理國家,是否可行?” 孔子聽後大喜,如果能夠將自己的治國理政理念和措施應用於國家治理上,那國家肯定大治! 這正是自己從政的最高理想! 孔子心有得色,但在國君麵前表現出的則是自信而不自傲。 孔子認真答道:“主公,臣以為,以臣之策,不用說治理國家,哪怕是治理天下,亦能使天下大治!” 魯定公大悅,根據先前三桓所商定的意見,提拔孔子為司空。 魯國實施的是司空、司馬、司寇、司士、司徒這五官製,是魯國官場上的實職,即具體職務;而卿、大夫、士這樣的,算是級別。 有級別往往會對應相應的具體職務,魯國的大司徒、大司空、大司馬、大司寇、大司士往往由卿大夫擔任,一般是世襲的。 百餘年來,魯國的大司徒由季氏擔任,大司馬由叔氏擔任,大司空由孟氏擔任,三桓世襲了這三大要職,如今分別為大司徒季孫斯、大司馬叔孫州仇、大司空仲孫何忌。 大司寇原本一直由臧氏擔任,但臧氏如今的宗主臧孫會是由季氏扶持的,而且已經失去了卿大夫職位。 如今季氏大權在握,為了進一步強化季氏權力,季孫斯將剩餘的一個卿大夫大司寇職務給了自己的旁枝公鉏氏。 公鉏氏此時的宗主是公鉏極,魯國的公鉏家族,源於季氏。 想當年,季氏前宗主季孫宿將宗主之位給了幼子季孫紇,將家族實權職務馬正給了長子季彌。季彌以鉏為字,所以也被稱為季公鉏。 其後人就以公鉏為氏,這便是魯國公鉏氏的由來。 季公鉏尚在人世時,兄弟季家族宗主季孫紇就有意將當時空缺著的魯國大司寇給兄長。但由於種種原因,季公鉏一直未進卿級班子。 季公鉏去世後,公鉏家族又經歷了季頃伯和季隱侯伯兩代,直到如今的公鉏家族宗主公鉏極時,終於將魯國大司寇之職給坐到了屁股底下。 魯國五卿,現在是季氏、孟氏、叔氏、公鑰氏和子叔氏。由於公鉏氏是從季氏別出的,所以季氏現在的權勢極大。 子叔氏自公元前513年子叔詣去世後,由其子子叔還擔任宗主,繼承了魯國大司士之職。 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魯國的五位卿大夫及大五官均有具體負責人在。 孔子被任命的司空,這個司空,是魯國大司空下麵的一個職務。具體講就是小司空,或者說,是助理司空,協助大司空處理具體事務的官員。 在孔子不願成為三桓家臣而隻想著為國君效力的情況下,並在中都治理一年政績突出的情況下,三桓在內心承認了孔子的能力,要提拔重用孔子,將孔子從地方調至中樞,司空一職是最合適的。 當然,三桓不可能讓孔子為魯定公把這工打成無固定期限合同工,這個司空仍舊是一個跳板。 一是繼續檢驗孔子的能力,二是為三桓的大動作打下基礎。 這個大動作,當然是應對費邑邑宰公山不狃這樣已經難以把握的地方權臣的動作。 這個,我們先讓三桓把他們的大謀略給放一放,先來看看孔子在司空一職上的作為。 孔子信心滿滿,他一刻也沒停下,上任伊始,就深入基層開展調研。 孔子帶著自己的弟子和司空衙門的衙役僅用了二十來天,就將魯國的土地基本情況弄清楚了。 土地概念往往是指附近有水源、適合井田製耕種的土地,但孔子眼裡的土地概念卻要大得多,由於灌溉、挖井技術的提升以及農田水利建設力度的加大,那些遠離水源的土地已經被開墾成了耕地。 不但如此,在孔子眼裡,那些山、林、湖等都是重要的農業生產資源,是廣義上的土地範疇。 所以,孔子將這些廣義概念上的土地予以分類,共分山林、川澤、丘陵、墳衍、原隰等五種類型。 其中,墳衍是指在高山上的土地,原隰是指在平地上的土地。 孔子將土地五類分後,開展了轟轟烈烈的農田水利基本建設,這些山林、川澤、丘陵等所謂的非耕地,有許多通過農田水利基本建設直接變成了可耕之地! 孔子還采取了鼓勵產出政策,即在不同的土地上,倡導人們因地製宜發展農業生產: 山林的重點是育林養獸,發展林業、畜牧業和果樹等經濟作物業; 川澤的重點是漁業生產,以及喜水作物的種植業; 丘陵的重點是玉米、薯類等耐旱作物等; 墳衍類土地的重點是傳統種植業; 原隰類的土地依據其水源情況,有的是傳統種植業,有的則是耐旱經濟作物等。 此招一出,魯定公也好,三桓也好,甚至魯國的所有公卿大夫們以及基層百姓,都看得很清楚,孔子為國家賺大發了! 這一次,孔子專程赴魯國歷代國君墓地開展水利建設,這個水利建設主要是挖溝引水,以免墓區因積水而被破壞。 孔子下令,沿整個墓區外圍挖一條深溝,並引溝至一窪地,在窪地建壩。 這就在墓區下方修建了一個小型水庫,水庫之水除了天降雨水外,主要還積流來自上方的雨水,包括墓區通過深溝引流的水。 水庫除了可供下麵耕地灌溉外,還為墓區增設了景致。 有山有水,魯國公室墓區的風水也頓時為之一亮。 這項工程令魯國上下都贊不絕口,但季孫斯赴現場看了後,非常不高興。 季孫斯不高興是有原因的,因為當年魯昭公與季孫斯的父親季孫意如矛盾很深,君臣之間爆發了嚴重的權力鬥爭,最終魯昭公落敗,被迫流亡國外。 魯昭公在晉國乾侯去世以後,靈柩迎回魯國,季孫意如下令將魯昭公的墓與魯國歷代先君的墓隔離開來,意思是說你魯昭公不配與魯國歷代先君葬在一處。 在孔子眼裡,這是魯國最大的禮崩樂壞典型行為。 你季孫意如一介臣子,怎麼可以擅自將魯昭公這樣的國君之墓與魯國歷代先君之墓隔離開來? 當時,誰都怕季氏,誰都沒敢說什麼。 如今,既然國君將司空之職給了自己,那自己就得為國君做一件響當當的大事。 作為國家領導乾部,當然得敢於擔當! 當時,仲由勸孔子最好別惹季氏,但孔子把眼一瞪,批評仲由道:“子路!古之明君治國,以塚宰成就道,以司徒成就德,以宗伯成就仁,以司馬成就聖,以司寇成就義,以司空成就禮。 遵從道,國家就能治理;遵從德,國家就能安定;遵從仁,國家就能和平;遵從聖賢,國家就能平安;遵從禮,國家就能長治久安;遵從義,國家就會有信義。 此乃施政之法。今為師蒙國君信任,官居司空,以司空成就禮。季氏違禮,為師糾正之,既是國家治理之需,也是幫助季氏改過之策!” 仲由聽後恍然大悟,摸了摸後腦勺,咧嘴笑道:“敢情夫子不但敢於擔當,還善於擔當啊。” 季孫斯赴現場看了後,見孔子通過挖深溝將魯昭公之墓與魯國歷代先君之墓緊密聯結了起來,很不高興。 這不是違逆了自己父親季平子之意麼? 所以,季孫斯在魯定公安排的現場考察活動中,當著魯定公和叔孫州仇、仲孫何忌等卿大夫的麵,嚴肅質問孔子道: “公然違抗前執政上卿季平子這意,夫子這是何意?” 季孫斯的語氣很重,在一旁的魯定公不禁手心裡捏了把汗,心道:“孔夫子啊孔夫子,您為寡人做得夠多了。 但不管如何,怎麼可以做出令季氏不高興的事呢?一旦季氏發怒,你這官不是做到頭了嗎? 寡人好不容易得您相助,一旦失去您,那寡人豈不是又要受季氏等三桓擺布?” 誰料孔子一點也不慌亂,他將季孫斯拉到一邊,指著墓區悄聲道:“上卿大人,你看,季平子這樣將昭公與歷代先君之墓隔離,這是嚴重違禮之為,不守臣道! 為此,季平子勢必受到列祖列宗怨恨,甚至連上天都要遷怒於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您繼任宗主後,經歷了什麼難道一點也沒有數嗎? 丘今日之為,在絲毫不破壞季平之先前所行隔離之現狀的基礎上,用挖溝之策,重新將昭公與歷代先君之墓相聯,這是幫助上卿大人在改季平子之過。上卿大人,您看呢?” 孔子這番言論一搬出,頓時將季孫斯嚇了一大跳。 對啊,魯國百餘年來,季氏家族權大勢大,頓頓腳可使魯國震三震,但先父季平子自從將強行隔離魯昭公和歷代先君之墓後,季氏經歷了什麼? 首先是家臣南蒯造反,再是自己這個季氏宗主,居然淪落到被陽虎架空並差點身死,如今又麵臨著家臣公山不狃不臣之心的風險。 隻要不是個睜眼瞎,誰都看得出來,這是上天在懲罰季氏!看來,這位孔老夫子講得有道理啊。 那還不快謝謝孔夫子? 季孫斯當著魯定公和公卿大夫們的麵,向孔子表示了誠摯的謝意。 此時的他,已經確定,孔子是世間少有的治國之能臣。這樣的人,不能再讓他繼續為國君一個人效力了,而務必要成為季氏的人! 那就給孔子足夠的季氏之好吧! “主公,孔丘先治中都,政績斐然。今為司空,履職更為勤勉,各項舉措有力,其成績更是有目共睹。國家多難,正需要此等良臣輔政! 臣提請孔丘入行攝相事,共商國事,為主公分憂,為國家謀利!”季孫斯誠懇對魯定公道。 魯定公大喜,立即宣布孔子行攝相事。 行攝相事,雖不是卿大夫,但相當於執政大夫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