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詭不會做這樣虧損的買賣,那樣傷亡太大了。 所以,間諜所擬定了一個喬裝成東周禁衛軍去霞光街抓捕諜報小組的行動計劃,在淩晨的時候突擊抓捕小組據點裡的人,現在正在等候樓庳候正的批復。 子青判斷,按以往的慣例,樓庳會批準這個行動的,間諜所的抓捕行動將在三天後開始。 子青靈機一動,既然是間諜所的行動,泣紫、喬詭都應該會參加行動,或許這正是一個除掉泣紫的機會。 反正現在喬詭是不信任自己的,任何行動都沒有自己的份,自己悄悄地行動,誰也不會懷疑自己。 他決定利用間諜所的這次行動,以施放冷箭的辦法乾掉泣紫,同時為魏國諜報小組報警,一舉兩得。 他判斷,喬裝襲擊行動結束以後,按喬詭謹慎的個性和以往做派,他一定會清點間諜所人頭的。因此,要在他們回到太子府前先一步回到太子府。這是自己行動成敗的關鍵。 魏國諜報小組的據點在克勒街,這是洛邑宮廷明堂的所在地。明堂前高高的闕樓對麵的街區裡有一個院子,魏國諜報小組就潛伏在這個院子裡。 這裡距河灣使者區也很遠,間諜所行動以後,按行動方案會帶著抓獲的人,從西北麵穿過紫街的另一端的木橋返回太子府,這橋秦軍衛戍軍一定會有設卡接應。 所以,自己擊殺行動結束以後,他必須避開這座木橋,從紫街東邊的木橋返回太子府。 為了趕在間諜所的人前麵回到太子府,還必須有人接應自己。 他想到了老鷲饒溪,可以讓他趕馬車在克勒街前麵的一條街口等著自己,讓他把自己送到紫街東邊木橋附近。 夜晚,他在老鷲饒溪的死信箱放了絹帛,要求麵談,約好了見麵的時間和地點。 翌日正午的時候,子青去了榮星客棧,在茅廁裡按慣例易容成了書生氣大叔樣子。這是他與夜鶯小組成員見麵的麵容。之所以都用這個麵容見小組成員是為了聯絡方便,便於他們能及時認出他。若一直換臉,難免會產生不必要的意外和誤會。 然後去了紫街西麵的百匯街的匯金碼頭,等著饒溪趕馬車過來。 饒溪與其他夜鶯小組成員一樣見過金蟾,他應該能夠認出自己這張易容後帶書生氣大叔的臉。 饒溪暗殺泣紫未果,沒有通過考察。但是,鑒於情況特殊,況且間諜所檔案裡也沒有增加新內容,從這點可以證明,饒溪是可以信任的。 饒溪顯然已經認出了他,把車停在了子青所站的街沿邊上。子青從饒溪的身後鉆進了馬車廂,然後掀開門簾對他道:“你好老鷲。” 饒溪扭頭看著他的臉點點頭,回應道:“金蟾你好。” “我們去霞光街。”子青吩咐道。 饒溪掉轉馬頭往霞光街趕去,在子青指揮下,經敏尼街折去了克勒街,在濟利街停了下來。 “等我一會。”子青下了馬車,往克勒街走去。 此行的目的是踩點,必須規劃好撤退的線路。 克勒街是一條靜謐的馬路,以居家的住房為主,魏國諜報小組藏身點所在院子的街區的正對著克勒街另一邊的明堂正門。藏在明堂門前闕樓上可以用弩居高臨下地擊殺院子外麵的人。 他從明堂門前的闕樓邊上走過,瞥了一眼闕樓頂上似乎有人正探著腦袋在觀察自己。 他驚了一跳,這個人不會是認出自己了吧? 看來闕樓頂上的位置已經被喬詭的人先占了,行動前必須先乾掉闕樓頂上的這個家夥。 子青篤悠悠地從明堂闕樓前走了過去,離開了克勒街。他是易容以後露麵的,就不信闕樓頂上的家夥能夠將他認出來。 他繞明堂走了一圈,回了饒溪等著的那兒。 “明天早上六點,你就停在這兒接應我。”子青關照饒溪道:“最晚到七點,我若還沒有出現,你就撤。然後去郵差所布告牌子上寫暗語找烏鴉,與他接上頭。” “可是,金蟾……”饒溪懵了,很是擔心。 “別擔心,就是例行安排,預防萬一而已。”他解釋道。確實不說饒溪忐忑,自己也是七上八下的。殺泣紫,確實意氣用事的成分多了一點。 饒溪將子青送到百匯路匯金碼頭後,趕著馬車離開了。 當天晚上,子青住在了法碼街寓所裡,檢查了弩和弩箭。淩晨時分,他依然把自己易容成大叔樣子,穿上了一身黑色的緊身衣,背著包出了寓所。 天很冷,他躲在街上的陰影裡,盡量避著行人小心翼翼地往克勒街走。 明堂外觀宛如一個大帳篷,屋頂是圓錐型,翹角重簷,飛椽鬥拱。以明堂為中心,一大片開闊地之後,是一圈如厚厚城墻一般的圍墻,這些圍墻實際上都是房間,是明堂的裙房。 子青躲在黑暗中撥開明堂門,知道闕樓頂上埋伏著喬詭的人,所以,他進門以後迅速地竄進緊鄰克勒街一側的裙房黑影裡,悄悄地挑開了裙房門拴,躲了進去。 透過裙房在克勒街的窗,對麵街區的院子就在眼前。 他細細地想過了,殺死在闕樓頂上的人可能很困難,弄不好會驚動其他潛伏人,自己想抽身逃跑就難了。還不如藏在闕樓下麵,射冷箭之後跑向明堂另一則裙房,越窗出明堂後,順著明堂圍墻往濟利街跑,闕樓頂上的人是發現不了自己的。 他從包裡裡拿出了弩,重新背上了包,然後往弩上搭上弩箭。這支箭身上捆紮了一個呼哨,在空中飛的時候能發出哨聲,是為這次行動的專門改造的。 他瞄了一下院子,開始尋找泣紫的身影。就在這時候,忽然耳邊響起了說話聲,雖然聲音不大,卻似重錘,把他震懵了:“蒼天憐憫,此地是祭祀之地,是與神靈溝通的地方,萬萬不可殺生啊……” 子青聞聲回頭,是一個太監。也不知道這家夥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輕功了不得,他竟然都沒有察覺! 隻見他雙手合十,閉著眼睛不停地說著“仙人寬恕”。 這讓子青受驚不小,他低低叱喝道:“住口,仙人慈悲,難道連魔鬼都不能殺了麼?” “魔鬼隻能降服,也不能殺……仙人慈悲……”他解釋了一句,依然喋喋不休地道著“仙人慈悲”。 眼看著天快亮了,他想朝窗外端起弩,又怕眼前的這個太監從背後對他不利。 他心裡很不爽,真想一弩崩了這個碎碎叨叨的臭太監。 但是,人家有著自己的信念。執著自己的信念,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他決定放棄了。或許,明堂確實不宜殺人。 他出了裙房,從明堂大堂急急地穿過,進了另一則裙房,開窗就想跳出去,又感到很不甘心。回頭跑到門口,推開跟來的那個太監,舉弩朝闕樓頂上的人影“呯”地射了一支響弩箭。然後對驚楞的太監說了一句“別跟著我”,回身進裙房跳出窗戶,沿著明堂墻往濟利街奔了過去。 他的響弩發射過後,克勒街那邊的院子裡響起了激烈的呯呯當當打鬥聲,喊殺聲震天。 他迅疾地來到了濟利街,饒溪的馬車已經等著他了。 “老鷲,快走。”躍上車轅,子青吩咐道,然後鉆進了馬車廂。 老鷲即刻揮了一鞭子朝紫街急急趕去。 “金蟾,你這是……殺那個女人?”老鷲扭頭看了一眼子青的打扮,猜出了行動目的:“她是什麼人?” “叛徒。”子青瞥了他一眼,簡略地道。叛徒是最可惡的人,人人得以誅之,是不用多解釋的。 饒溪明白了,咬牙點頭,白皙的臉頰泛出了憤憎的怒意。 子青把弩進了布包裡,脫下了黑外套,掀起門簾問他道:“這些衣服和這把弩能放在你這兒麼?” “可以。我可以將它們藏在特使府裡。”他道。 “不,不要藏在特使府裡,萬一被人發現你很難解釋的。”子青立刻否定了他的主意。 “好,一會我藏在車轅下麵的箱子裡,我下班帶回家藏起來。”他點點頭,表示理解了。 馬車朝河灣區趕去。 馬車在榮星客棧門口停了下來,子青下車,看著馬車駛離以後,進了榮星客棧茅廁,卸去了易容後,悠然地出了客棧,然後急急地穿過紫街木橋回了太子府蜂亭。 太子府裡很安靜,尤其是間諜所,除了二樓的書記亭,幾乎空無一人。 他去書記亭敲了幾下門,然後推門對藤莉道:“藤莉,有空麼?我在書亭等你。” 藤莉還沒有說話,他已經離開了。她很驚異,也很不滿,追出門,喊道:“子青,都到了我書記亭門口了,也不進屋?我這兒有鬼麼?” “嘿吆,盛氣淩人啊。”子青收住腳,陰陽怪氣地道:“別生氣麼,這可不能怪我。你看嗬,你們書記亭是機要重地,而且都是女人,我進去,說輕的,說我往女人堆裡鉆。說重的,有竊取情報的嫌疑。其他人就不說了,單我們喬詭博士就已經對我疑心重重,連任務都不給我派了。知道麼,現在偌大的屋子裡就剩下我一個人在無聊地與你說話,他們都去折行任務了,我卻連他們執行什麼任務都不知道……行了,我回蜂亭。” 轉頭,子青走下了樓梯,回了蜂亭。 他得意地露出了一絲笑意,這麼大聲在太子府喧嘩,在書亭裡的人都應該聽見了吧? 很快,藤莉就進來了,滿臉的怒氣。子青趕緊站起身,迎麵抱住她:“哎呀藤莉,你這麼生氣乾什麼啊?我不過是隨口一說。其實,我守在蜂亭挺好的……” 她推開了子青,跪坐在了蒲團上,應該是感覺到了他的沮喪,不放心了,瞅著他憤怒地道:“可是我聽了心裡不好受。喬詭太不是東西……” “別別別,別這麼說,傳到喬詭博士耳朵裡就他對我就更怨恨了……”他慌忙地截住藤莉的話,跪坐下後拉住她的手道:“到時候再給你下一個套……你別不信,忘了麼,你周邊可都是他的得力部下,給你下套不要太方便哦……” “你是說泣紫麼?”她不以為然地拍拍他的手:“我們相處好幾年了,你放心……” “我不放心。”子青固執地握著她的手鄭重其事地注視著她:“想想杏蒾的事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是摻和了,看起來像是喬詭博士的安排,實際上正是利用了與你親近的關係。我想,若不是我不為他們的誘惑所動,你恐怕輸得連根上吊繩都沒有了。想想下一次若你被她捏住把柄,我恐懼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默默地挽住了他的脖子,朝他悄聲道:“子青,我知道你心裡有我。我知道,這個世上真正為我擔憂、為我作想的人隻有你。不過,你放心,不要被女人間的親熱所迷惑。自從杏蒾那事以後,我就已經看穿了她,與她親熱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還有那個藺媚,她不會比杏蒾心善,真咬起人來,不會比瘋狗差,我心裡有數。” 子青頓時鬆了一口氣。看起來,女人的心眼就是比男人的多,天生乾諜報的,演起戲來滴水不漏。自己為她膽戰心驚,還心急火燎地要為她鏟除危險。然而,人家自己卻全然沒有當回事,早已經洞察一切,談笑間就把自己深深地偽裝起來。 他很為這次行動失敗慶幸,自己暗殺泣紫的舉動太率性了,與掩飾好自己的身份,為聯盟情報司收集秦國情報的目的相悖。幸虧自己沒有殺掉泣紫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看起來是神仙保佑啊,以後再也不能意氣用事了。 “阿彌陀佛。”他脫口而出。 “什麼?”藤莉沒有聽懂他的話,一臉疑惑地瞅著他。 “是土話,神仙保佑的意思。我這是杞人憂天啊,想不到藤莉火眼金睛,早就看破了她們。我很慚愧哦。”他對自己突口而出上世的習慣用語也頗感意外,連忙掩飾地笑著解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