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譏笑地瞅著郭淳道:“看你這點出息,還老說自己是個所向無敵的……什麼?” “子青……” 就在這個時候,背後有人叫自己。他轉身,是荊絭和荒灃端著酒杯在他們身後,藤莉也已經隨他們站在了自己身後。 荊絭快四十歲的人,絡腮胡子,光頭肥臉;荒灃則是一個高個子,臉頰瘦削。他們倆是間諜所的老資格間諜,平時很孤傲,與樓庳、喬詭關係密切,子青在他們麵前也不敢肆意走動,就怕在他們麵前露出什麼馬腳。現在,他依以往的做派放低姿態朝荊絭和荒灃躬腰作揖道:“謝謝荊絭、荒灃前輩。您們百忙之中抽身過來,我們萬分高興和感激。” 荊絭和荒灃弓腰作揖道:“子青大喜,理當賀喜。” “感謝您們的光臨,我敬您們,請。”子青敬酒道。 他們都喝了一口酒。 感謝了又感謝,剛剛結束,麵前有出現了一個人,他長得高高的,臉刮得很乾凈,他叫藺溱,也是太子府的。看著荊絭他們走開的背影,他不滿地道:“這倆家夥怎麼像個牛皮糖似的,粘上就沒完沒了了?我……” 子青輕拍了一下藤莉的手,示意她一起躬腰道:“藺溱,謝謝你的光臨。” “啊,恭喜……”他趕緊收回目光,朝他倆躬腰道:“子青,看你們郎才女貌,真是完美的一對,真令人羨慕啊。” “承蒙誇贊,謝謝。”正客氣地聊著,孰料,姑娘們也圍了上來,單身漢們也是緊緊相隨,不停的躬腰與感謝、歡聲笑語。似乎,泣紫、藺媚成了單身漢們追逐的中心,藺溱苦笑著被擠出圈外去了。 藤莉沒怎麼喝酒,回到家裡以後,她倒了一杯酒,跪坐在蒲團上朝子青躬腰:“以後,你就是我的夫婿了,請一定多讓著我點哦。” “別這麼說,隻要你不欺負我就行。”子青笑著道,也躬腰還禮:“哎呀,都成夫妻了,妻就不要多禮了吧?” 她雙手端起酒杯遞給他,道:“我知道你擔心我酒多話多,就沒敢在婚禮上多喝。可是,既然是一家人了,就一起喝一杯吧。老公請啦。” 子青喜滋滋地接過,喝了一口以後,遞給她。她喝了一口以後,又遞給了他,他問道:“妻,你怎麼這麼突然舉行婚禮了呢?是怕我跑了麼?” 他知道藤莉的秉性,突然的婚禮一定事出有因。 “嗬嗬嗬……”藤莉開心地笑了起來,喝了杯中酒,道:“我是認準你這個夫婿了。可是,你知道的,我家人非常頑固,要說服他們承認你,幾乎就是對牛彈琴。” “所以你就扔下他們與我結婚?”子青很是疑惑,這個女人的腦袋瓜裡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如此簡陋的婚禮,會讓藤家很丟臉,不會激怒藤家人麼?他重新將酒杯倒滿,雙手端起遞給藤莉:“妻,請。” “不是扔下他們,是強加給他們。告訴你一個秘密,家裡來信說,吾王可能會去黽池見趙王,到時候會讓我去見他。我著急辦婚禮,就是要帶你以我夫婿的名義一起去見吾王。隻要他見了你,就意味著他認你這個表妹夫了。嗬嗬,吾王認了,我們藤家也隻能乖乖地認你了,不認都不行。”似乎看穿了子青的擔憂,得意地接過酒杯,笑吟吟地道。 這一手也就是藤莉才想得出來吧?但是,讓子青更驚愕的,是秦王要去黽池見趙王的消息。這麼說,秦國要與趙國和睦相處了? 藤莉見子青很驚愕,以為他是被自己的瘋狂舉動驚到了,得意地舉杯催促道:“來,夫婿,喝……” 子青湊上頭去喝她杯中的酒,她也開始喝,兩人幾乎是嘴貼嘴一起喝起了杯中酒。 酒喝完他們已經如癡如醉地吻在了一起。 婚禮以後,藤莉將自己的姓改成了子青的尹姓,照秦國規矩她應該辭職回家做專職太太。但是,她實在舍不得放棄賣情報賺錢的大好機會,借口在洛邑舉目無親,呆在家裡很無聊,請求子青允許自己繼續在太子府工作。 他樂得藤莉繼續工作,裝聾作啞她的借口,裝著體諒她的樣子答應了。但是,他也假惺惺地向藤莉加了個前提條件:萬一有孩子了,就必須辭職回家。 藤莉也答應了。 由此,她繼續賺著出賣情報的橫財,而子青則繼續以執行喬詭布置任務為由,取出情報並譯成密碼送給雲燕飛鴿傳書。 秦國宮廷內的爭執起伏跌宕,主要是先進攻趙國,還是是先進攻楚國的的戰略爭論十分激烈,表現在外交方針也是含糊混沌的,太子府對此的領悟也是一頭霧水。就在這個時候,藤莉賣出了一份情報,是一封給樓庳候正等傳閱的、冠名為《司馬錯將軍致魏冉宰相的信及緊急措施基本方案》的的信。 司馬錯在秦國名聲很大,自去年指揮隴西部隊攻楚,迫使楚國割讓漢水以北和上庸之地給秦國後,他就回了鹹陽,在各種場合鼓噪所謂“秦國的使命“,為秦國加強軍備,擴大侵略蠶食諸侯國搖旗吶喊、奔走呼號。他的聲音不僅傳遍了秦國的各個角落,“司馬錯將軍“的形象也被罩上了英雄的光環,一些青年人將他奉為崇拜的偶像。 司馬錯的名字不僅在秦國內家喻戶曉,其聲名甚至遠播到諸侯各國。魯國一本名為《軍人十傑》的書,其中便赫然將司馬錯與白起、公孫起、王翦,廉頗、李牧等人並列一起。 由於司馬錯猶如神一般的存在,武將們在秦國的宮廷上敢發聲了。可以說,借助司馬錯,秦國軍人迎來了軍史上地位最高時代。一時間,秦國朝野對軍隊的批判,如同退潮一般,突然間便悄無聲息了。 趙國是諸侯強國,與秦國在爭奪霸主的地位。其餘諸侯國則組成了反秦聯盟苦苦抗拒秦國的蠶食進攻。 司馬錯認為,秦國要想稱霸雄起年代,必須先占領趙國“鄔城泊地區“,這或遲或早勢必會引起一場與趙國的全麵戰爭。他認為,要取得對趙國戰爭的主動,必須先發製人,在占領“鄔城泊地區“後,就立即“東進“,進攻燕國,以對趙國形成東西夾攻的勢態,取得先手。 司馬錯的“東進論“主張在秦國軍隊少壯派青年軍官中頗有影響。 但是,司馬錯強烈主張發動侵燕戰爭而受到宰相魏冉首的穩健派的反對,他的強硬論受挫,接著被昭襄王以他年老體衰為由撤職了。 這封信就是他離職前寫給魏冉的。 他在信裡寫道:“……分析諸侯國形勢,特別要針對趙國、楚國、燕國不同的戰略目的出發點,決定不同的方針。趙國和秦國的爭鬥是兩霸相爭,以楚國為首結盟的那些國家就是一群嗷嗷叫的土狗,他們希望趙、秦兩國開戰,以避免被兩國侵食。秦國可以為他們出頭對付趙國的名義,取得他們對秦國的支持,分化楚國聯盟,化敵為友。而秦國一旦橫掃了趙國,覆巢之下無完卵,楚國等也就瓜熟蒂落成了秦國的一部分。現在,秦國在鄔城泊地區與趙國形成了對峙,正好組織諸侯盟軍共同進攻趙國的一個機會……” 信的中心歸結為一點,就是要利用各諸侯國畏懼趙國的心態,挑動各國與趙國形成對立,將秦國軍隊的行為嵌入在這樣的格局裡,在鄔城泊地區的行動也必須冠以反趙國的名義,以爭取各諸侯的支持。 這封信所傳導的信息,體現了鹹陽大本營的某些意圖。 奇怪的是,秦昭襄王為何剝奪了他的軍權權呢? 疑慮的子青還是將情報譯成密碼文件交給雲燕傳送出去了。 這時候,市井裡流傳魏國宮廷突襲了墨色聯盟在魏國大梁分支機構,魏國墨子會,稱大梁的墨子會已經土崩瓦解。魏國宮廷對墨色聯盟的態度是與秦國相一致的,都不允許墨色聯盟存在,打擊墨子會是魏國的本能。 可是,這事情早已經塵埃落定,時過境遷,搞不清楚為什麼現在會傳出來?子青很是煩心,感到很鬱悶,無論是魏國、趙國還是秦國,重新炒作這個話題有什麼意義?他很不以為然。 奇怪的是各特使府卻是一片寂寞,很少有涉及此類的消息傳出。 但是,就在這樣的時刻,他察覺自己被人跟蹤了。而且,跟蹤自己的人絲毫沒有隱匿跟蹤自己的企圖,會死死地守在風采畫鋪門前,跟隨他回太子府或狄思威街寓所。 他察覺到,這些甚囂塵上的傳言似乎與自己存在有某種聯係。或許是樓庳或喬詭趁著魏國墨子會陷於絕境的機會又來甄別自己了? 好在自己還有一個風采畫鋪可以利用,他公開從畫鋪正門進去,易容後,通過後麵的窄巷出去,查看了夜鶯小組成員的死信箱。 這一看讓他如坐針氈。墨子會陷於絕境消息似一片烏雲籠罩住了夜鶯小組,很多成員情緒激昂,認為這麼蟄伏著不是一回事,必須為魏國墨子會做點什麼。他們在死信箱裡留下了請求參加魏國墨子會抵抗魏國宮廷清剿行動的要求。這些人包括了倉鴞、老雕、雨燕和烏鴉。 子青隱隱有了擔心,這麼多人一起提交申請,事有蹊蹺。 但是,事關組織存亡,他還是將這些人的請求向墨色聯盟情報司報告了。 墨色聯盟的回復很快就來了:支援魏國墨子會的行動,墨色聯盟總部已經有了安排,不必擔心,夜鶯小組做好情報工作就好。 鑒於夜鶯小組多人請求參加魏國墨子會活動,墨色聯盟認為,這個現象表明,秦國間諜所已經滲透進了夜鶯小組,情況危機,不排除他們進一步采取行動對付夜鶯小組的可能。驚蟬要提高警惕,采取一些積極的防範措施。 問題被聯盟情報司說得如此嚴重,子青驚詫了。 夜鶯小組的大多數成員,包括菟絨在內,都已經進入蟄伏了,還需怎麼防範危機呢? 不過,這一年多來自己還是不定時地去查看與他們聯絡的死信箱的,一直很平靜,現在忽然有這麼多人同時提出要加入魏國墨子會,確實蹊蹺。 難道他們之間難道還有聯係麼?他的內心變得煩躁不安起來。 奇怪的是,倉鴞一直有任務在身,她怎麼也提出了請求呢? 墨色聯盟情報司提醒的對,不排除那個鼴鼠進行了蠱惑。 首先必須搞清楚,他設立的單線聯係、不許橫向聯係的原則有沒有徹底得到貫徹? 如果沒有,就說明整個夜鶯小組依然暴露在太子府間諜所的視線之下,他本人也處於危險之中! 忽然間,他感覺夜鶯小組確實危機重重,冷汗不由地從他額頭冒了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荊絭這個家夥竟然這麼厲害麼?他將視線鎖定住了荊絭,或許盯著他,能發覺那個羽觴? 但是,荊絭很詭異,行蹤不定,大多數時間都不在太子府。子青不可能整天盯著或者跟蹤荊絭。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潛入資料亭查看一下檔案。 他假裝路過資料亭,探頭朝裡麵看了一眼,瞿茼正坐在門前認認真真地抄寫資料條目。他笑道:“瞿茼,有沒有讓我看的資料啊?” “好像沒有新的。”她聞聲抬頭,瞅著他咪咪笑道:“子青,看你神采奕奕的,是不是要做爸爸啦?” “什麼啊?沒有的事。”他假裝沮喪地搖搖頭。他早就發現藤莉一直在喝避孕的湯藥,他以為,她是怕懷孕了回家做全職太太,沒了賺錢的機會。但是,這也是他所希望的,他也怕由於她的懷孕而失去情報渠道。 “這麼會?”她很驚異,道:“都半年多啦,一點動靜都沒有嗎?” “嘿嘿,”他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這個不急,我們還年輕,先快活兩年再說……” “嗬呀,怎麼能這樣啊?”她不理解的搖搖頭,卻笑嗬嗬的,道:“倒是很輕鬆哦!” “是啊,現在不輕鬆,以後就沒有機會輕鬆啦。嗬嗬嗬……”他回蜂亭去了。 瞿茼對他的態度依舊,沒有異常。 翌日,藤莉又加班了,子青借口等她一起回家留在了蜂亭。天黑以後,趁著廊道裡沒有人,他迅速開了資料亭的門躲了進去。 靜心聽了一下外麵,已然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