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祀紘的朋友,卻不屬於任何的機構。剛才我們在一起吃過飯,那就是朋友。朋友有事能不幫麼?”子青笑道,隨後補充道:“但是,也不是完全的外行,是一名間諜,常常和那些渣人打交道。” “原來是間諜啊!在這個社會裡,這個職業是很吃香的,卻又不似軍人那樣容易丟命。我說得對麼?”犀獣笑著,鷹一般的眼睛死盯著子青,話中有話。 “作為秦國在洛邑的間諜,”子青沒有理睬犀獣的詰問,從內口袋裡拿出照身帖遞給他看,躬腰道:“就是本性難移,忍不住出手管閑事了。” “嗯,朋友……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謝謝你。”他的目光充滿了猜忌,沒有伸手接過去看。 在犀獣與子青寒暄時,藺媚走了上來。 “藺媚小姐,請把這事告訴祀紘,今天這個情是要他還的。”子青瞅著她,皮笑肉不笑地開起玩笑。 “諾。”藺媚答應著弓著腰走到犀獣的麵前,恭恭敬敬地接過子青的照身帖:“我會轉告祀紘幕僚長的。” “不必了,我隻是因為朋友才出手的,如果他這麼在意,我倒是太不好意思了。你還是把這個拿著吧!”子青對犀獣剛才沒有接自己的照身帖心裡很不爽,順手把手裡的弩箭遞給藺媚:“這種惹事的東西,放在我這裡,我也不知道怎麼處理。” “好吧,就由我來處理吧。”藺媚接過弩箭,把照身帖還給了子青。 “還沒有請教你怎麼稱呼?”犀獣眼睛依然盯著子青。 “不用,我們隻是萍水相逢。”子青搖了搖頭,祀紘已經介紹過自己,犀獣既然要裝蒜,他更用不著巴結。 犀獣訕訕地解釋道:“我以為你身份特殊,屬於梅花観那類的人。但是,我很討厭梅花観。所以,不想和那些人有什麼瓜葛。” “我也一樣啊!”子青淡然的一笑。 “嗯,你今年有多大了?也就三十吧?”他欣賞地瞅著子青問道。 子青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可惜我已經是四十的人了。” 犀獣渾濁的眼珠毒毒地盯著子青看了一會,讓子青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他感覺犀獣似乎已經看穿了自己身份。 “哦,對了,祀紘說過,你長了一副娃娃臉。”犀獣沒心沒肺地笑出聲來,磕磕巴巴地說了一串秦國土語:“我們應該有緣。我不喜歡被拘束,像一個被圈養起來的狗。真的,我不喜歡孤獨,所以才從陽駐屯軍大營來到了太子府,協助太子府挖出驚蟬。但是,太子府也很吝嗇,給的銀子也太少了……” 看來犀獣果真有一肚子的怨氣和不滿。子青心裡一動,這或許可以利用? “先生,您也看見了,剛才的事情很危險,隻有呆在駐屯軍大營才能保證安全!”藺媚用哀求的語氣插話了,打斷了犀獣的話:“外麵太不安全了,回駐屯軍大營去吧……” “他們要加害的,或許是你,而不是我。”被藺媚插話打岔,犀獣恢復了冷淡的語氣:“你身上散發著勾引那些混蛋的香氣,隻要你跟著我,那些混蛋就會跟著我。所以拜托你適可而止,離我遠遠的,別再靠近我了!” 被她這麼一打岔,犀獣沒了與子青交談的興趣,他說著,招手攔了一輛馬車,把風塵女子推上車,又催促護衛一起鉆進車廂裡。 “別再跟著我了哦!”他從車裡扔出一句變了調的話:“否則,駐屯軍就永遠不要再想見到我。你給我牢牢地記住了。” “駕!”車夫一聲吆喝,馬車將子青和藺媚扔在洛水河灘,朝著霞光街而去。 “好倔的老頭啊!”子青嘟囔道。 “就是倔,才讓人頭痛啊。”藺媚不安的看著遠去的馬車,無奈地搖了搖頭。 “梅花観的那些人,似乎非常厭惡犀獣。犀獣怎麼就得罪他們了?看他們是要斬草除根哦。搞不明白犀獣怎麼就成了他們的目標?藺媚,你是他的保鏢麼?” “保鏢?我可沒那本事。不過,梅花観並不是要斬草除根,而是代表了相國府府另一些幕僚勢力,要把犀獣掌控在手裡,與陽住屯軍搶功。我很擔心犀獣被這些人劫去。”藺媚無奈地瞥了一眼子青,苦笑道:“我負責照管犀獣的生活。可是,這是個倔老頭,管多了又被他厭惡。” “這也難怪,他再花心,歲數都可以成為你父親了,你管得著麼?”子青忍不住想起犀獣那張爆戾的臉。 “他就是一個老小孩,一個姬指氣使的蠻橫人。不過話又說回來,隻有這樣蠻橫的強人,才能在聯盟情報司指手畫腳。”藺媚噘嘴,又仰慕地長嘆了一聲。 “我看這小老頭是拿捏住我們的命門了,在各情報機構之間遊刃有餘啊。誰給的甜頭多,就往哪裡鉆,一副見錢眼開的樣子,就是一個婊子。隨他去吧。”子青厭惡地道。 “雖然他那麼喜歡外出,喜歡出去放蕩自己。但是,以前還是很節製的。”藺媚擰起了眉頭。子青的話,就像有人說自己的壞話一樣,讓她麵帶慍色:“在不久前,他還是一個憨厚的老頭,有問必答。但是,自住屯軍大營的那個將軍不知道從哪裡獲悉了一個情報,盯著他要解釋,而且還威脅他,如果不合作,就要把他送還給趙國,這就把他惹毛了。尤其是陽衛戍軍橫插一腳,認為犀獣提供給秦國的情報內容有所保留,於是,采取了一些強迫手段,這下把他徹底惹翻了,連同駐屯軍、衛戍軍、各諜報機關等都與他有了糾葛,老頭連駐屯軍大營都不願意呆了。不僅如此,據悉墨色聯盟已經派出了殺手準備暗殺他。麻煩的是,老頭絲毫不在意,甚至變得有些古怪了,恨墨色聯盟、恨我們這些人,經常外出買醉,而且每次出去都會換一個新的酒肆,讓衛戍軍無從保護他。” “那這樣的話他就太危險了。”事有蹊蹺,子青警覺了:“就沒有采取措施麼?” 藺媚看了子青一眼的,猶豫地道:“衛戍軍間諜所應該有保護方案的。” “哦,是這樣啊?那麼,是什麼事讓他與相國府那些幕僚、駐屯軍將軍鬧翻了呢?是他有意挑理不想與我們合作麼?”子青又想起他那張傲氣的臉。原以為他隻是傲慢、任性、獨斷專行,是要把自己的命運牢牢地抓在自己手裡,沒想到在那張臉後麵居然隱藏著被逼迫的無奈。 “叛徒是不受人信任的,應該說他對間諜這一行了已經灰心喪氣了吧?他背叛了趙國、墨色聯盟,以後再也不能出頭露麵了,內心應該是痛苦的,也隻是到酒肆這類地方買醉。如果這樣,就隻能由著他去吧。”藺媚無奈又理解地道。 子青不以為然,以對間諜生涯灰心喪氣是沒法解釋犀獣與各情報機關之間的齟齬的,一定是信任問題。 “話雖如此,還是不能讓他任性了,他會把命弄丟的。”見子青毫不理會自己的擔憂,藺媚憂心忡忡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馬車早就沒有影子了),瞥了子青一眼:“你可能知道吧?眼下我們和趙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無論哪邊的頭目,都知道自己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很少外出。即使是到外麵走動,也需要幾個手下圍著保護。但是,犀獣卻說自己在洛邑與諜報機關沒有關係。因此想乾什麼就乾什麼,毫不在意。他還經常瞞著衛戍軍和其他人隨便往外跑。好像……好像去送命一樣。” “他也許真的會喪命的。”子青裝起擔心的樣子:“他可能認為,命不值錢,自由、隨心所欲地喝酒、玩女人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也許就是這樣。”藺媚點著頭:“想到犀獣此刻的心情,我就覺得他很可憐。所以希望他能盡快地與祀紘談談,平平安安地活著。但是至今為止,他都在與我們逢場作戲,不像是要真心幫助我們,恐怕是真的對我們有所隱瞞。” “看你很在意老頭的樣子,很拚命哦,剛才那家夥那麼高大你竟然也敢挑戰。”子青望著藺媚的臉:“你是想通過老頭與洛邑太子府的合作立功晉級吧?” “我敢挑戰是因為你在。”見子青這麼說,藺媚頓時漲紅了臉,她瞥了他一眼:“我隻是希望老頭能恢復原來合作時的樣子,以穩重、負責的姿態和我們駐屯軍和衛戍軍合作,這樣也能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僅此而已。至於我,我當然想能立功晉級……” “嗬嗬,藺媚,給我臉上貼金是立不了功的。”子青不屑地瞅著他,轉身欲走,嘴裡冷冷地道:“既然你隻是想給我灌迷魂湯,我還是快點回家去吧……” “等等。”藺媚急急地喊住了他,道:“其實,犀獣還沒有向我們提供至關緊要的情報,祀紘很希望他與我們真誠合作……” “你們怎麼知道他還沒有向我們提供至關緊要的情報的?”子青隨口問道,她是指挖出驚蟬麼? “祀紘說多虧你從大梁帶回了情報……”藺媚道。 “什麼?”子青楞了一下,他從大梁帶回了趙國主力與增援魏國大梁城會戰的情報,這個情報對魏國有利。但是,並沒有確定。祀紘是要通過犀獣佐證這個情報的真實性麼?他瞅著藺媚裝起了糊塗:“我帶回了什麼情報?” “就是趙國出兵二十萬援魏,前鋒已經到達伯陽。”這次她毫不猶豫地直說了。 “你是說這個情報啊?能是真的麼?”他裝著恍然大悟道。 “所以要向犀獣求證。”她瞅著子青很服氣地道:“祀紘很器重你,認為這個小老頭唯有你才能搞掂他。” “哦,祀紘大人讓我來陪這老頭吃飯,是你的主意吧?是你們早就算計好的?”子青邊走邊道:“不過這事與我沒有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在大梁拜祀紘所賜差點丟了命,到現在還沒有緩過來吶。至於你想怎麼做就看你的運氣了。希望你夢想成真。” 說完,子青徑直朝家走去,扔下藺媚尷尬地呆在河灘上。 他對趙國出兵魏國的情報有所警覺,這個情報雖然對魏國有利,卻可能是祀紘的圈套。因為,在大梁間諜的基本根基是祀紘暗亭的人,他對暗亭的控製力不可忽視。 他判斷,藺媚與祀紘相好,現在藤莉也攪合在裡麵沆瀣一氣,是華懋客棧的常客,不會輕易的將自己拖到這裡來的,一定是在設套自己,自己不可不防。 但是,這老頭對華懋宴會大堂的氛圍不爽,他的衣著也與環境極不協調。有多年的間諜生涯的人,一下子在大庭廣眾之下現身,他還很不適應。 這麼一個糟老頭,他還會藏著掖著重要情報? 他想殺犀獣不假。但是,表麵上他按應祀紘的指示來陪犀獣吃飯的。從本意來說,他是來受考驗的。至於藺媚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接下來,他必須在犀獣離開洛邑前要了他的命。 隨後的日子,子青很注意犀獣的行蹤,想找機會讓烏鴉一箭斃了他。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但是,犀獣的行蹤很詭異,太子府幾乎沒有他一絲的消。忠實的衛戍軍護衛、喜歡喝酒的小老頭、和那個風塵女人似乎憑空在洛邑消失了。 幾天後的下午,陽駐屯軍大營的聯絡官藺媚突然來到蜂亭。她推開門看見子青便躬腰作揖陪禮道:“上次承蒙你的關照,也沒有來得及向你道謝。” “沒什麼的,不用客氣。”事有蹊蹺,藺媚不是一個感恩的人,他立刻警覺起來,客氣地作揖道。 但是,藺媚沒有要立刻離開的意思,腰折得很低,視乎有賴著不走的意味。子青隻能用手指了下矮桌前的蒲團,示意她跪坐,道:“我說過不用謝我的,你犯不著特意來一次。” “不,今天打擾你,不僅僅是為了道謝。”她笑,跪坐了下來,然後躬著腰,抬頭望著他:“實際上,我是有事相求,所以才來拜訪你的。” “有事求我?”子青隨即裝著心悸的樣子拒絕道:“不會是關於犀獣的事吧?我告訴你,你我現在是兩個機構,我可不想插手你們駐屯軍的事情。所以,請免開尊口。” “乾嘛這麼急急地拒絕我呀?”藺媚笑著撇了一下嘴:“再說了,我找你,是祀紘幕僚長請示樓庳幕僚長同意的,是公事。樓庳說了,會指示你協助我工作的。子青,請別違逆樓庳幕僚長的指示哦。” 子青詫異地瞅了她一眼,她這麼理直氣壯地打著樓庳的旗號,毫無忌憚用樓庳向自己施壓,或許真的是祀紘向樓庳請示了的。如此,裡麵應該有樓庳的算計,或許又是一場甄別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