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罷了,上皇年紀大了,照理說,堂堂大將軍在太上皇麵前彈奏胡樂,讓外麵的言官們知道了,定然是要狠狠的彈劾一番,說有違禮製。
  但偏偏大齊的風氣在這裡,熱愛戲曲,熱愛音樂,熱愛向別人展示自己的演奏技藝,說不定外麵的老儒們還會覺得這是件風雅事。
  算了,就當是關愛老人吧!
  “自是會的,隻是容臣換身衣服,穿著朝服彈這個可是不像話了。”
  上皇擺了擺手,賈琿退到偏殿,換了身上皇早就準備好的繡著朱雀的暗紅色窄袖圓領,回到了上皇身前。
  賈琿試了試弦,調了調音準。
  “臣也是許久沒有彈過了,上皇見諒。”
  賈琿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撥起弦來,腦海中思索著彈些什麼。
  有了!
  “回鶻樂,Yamghur,雲之淚…”
  輕撥琴弦的手加重了些力氣,霎時,戈壁、草原、駝、鈴、山、馬與僧人一同出現在眼前一樣,殿上的人們齊齊閉上了眼睛。
  “白雲翻滾伴著雷鳴,
  會為四方帶來大雪嗎?
  我那白發蒼蒼的媽媽,
  是因為悲傷而流淚嗎?”
  一段回鶻語念白從賈琿嘴中傳了出來,雖然聽不懂說的是什麼,但上皇的腦海裡仿佛出現了一個流落他鄉的牧人,思念著他的家鄉與親人…
  一旁的西域樂師們聽到了熟悉的曲子,驚奇的看了這個魁梧的漢人貴族一眼,相互對視,一同舉起了手中的樂器,為賈琿伴奏了起來…
  “白雲翻滾伴著雷鳴,
  會為四方帶來大雪嗎?
  我那白發蒼蒼的媽媽啊,
  是因為悲傷而流淚嗎…”
  歌聲慢慢變得壓抑,好像遊子心中,那越積越多的思念。
  身後的樂師們也應聲伴唱了起來。
  “烏雲濤濤伴著雷鳴,
  是要落雨下雪嗎?
  我那年邁的媽媽啊,
  是因為悲傷流淚嗎?”
  唱完一段,賈琿低下了頭,專心彈起琴來,身後的樂師們減小了自己樂器發出的聲音,將賈琿的琴聲凸顯了出來。
  一段獨奏過後,賈琿側了側身子,看向身後,樂師們會意,聲音加大。
  “夏季的雲電閃雷鳴,
  將要來一場驟雨嗎?
  青春年華娶來的妻子啊,
  是他們要流淚了嗎?”
  賈琿再次低下頭專心撥弄著琴弦。
  殿外,例行來西苑交作業的皇帝,遠遠的就聽到了瀛臺內傳來的西域音樂和低沉的歌聲,不過這唱歌的聲音有些耳熟?
  皇帝有些疑惑,連忙加快了腳步,沒有進殿,隻是側身倚在門上,朝門內看去。
  他可不敢在自家父皇享受音樂的時候去打擾他呢!上次十四弟忠信王不信這個邪,在上皇欣賞小曲兒的時候,仗著自己受寵就闖了進去。
  被忠信王帶來的雜音打擾到的上皇大怒,親自抄起鞭子來就抽了忠信一頓,要不是甄太妃及時趕了過來,怕是屁股都要被抽爛了。
  謔,竟然是瑾玉在彈唱啊!
  皇帝同樣閉上眼睛,聽起根本就聽不懂的回鶻樂,但賈琿演奏出的意境也同樣讓皇帝感受到了表達了什麼樣的情感。
  再次彈完一段間奏,賈琿繼續唱了起來…
  “秋天的雲雷鳴翻滾,
  是要帶來一場暴雨嗎?
  我那同心相聯的兩個幼子啊,
  是他們要流下淚嗎?”
  再次輕撥幾下琴弦,再次念白:
  “秋天的雲雷翻滾,
  是要帶來一場暴雨嗎?
  我那同心相聯的兩個幼子啊,
  是他們要流下淚嗎?”
  似是深情低落,賈琿看著琴弦:
  “當你傾聽這一切時,
  他已靜靜地躺在故鄉的土丘上……”
  又是一段合奏,賈琿的琴聲漸漸減速加重,側了側頭,在最後一個重音撥出後,立刻用手指摁住琴弦,樂師們和賈琿同時停了下來。
  “好!”站在門口的皇帝用力的喝彩,引得還在回味琴聲的上皇不滿的撇了皇帝一眼。
  皇帝頓時汗毛炸裂,連忙閉上了嘴巴,走進殿內。
  “嗬嗬,小子,謙虛了啊,彈得好,唱得也好,不過,你竟然還會說回鶻話?”
  “上皇折煞臣了,臣的妾室就是正兒八經的回鶻人,回鶻語自然而然的就學會了。
  況且在西域除了打仗也沒什麼事做,正好也喜歡撥弄樂器,就找人學了學。”
  “學了學?這可不像學了學,哎,你們幾個說說,賈大將軍談得如何?”
  “大將軍的技藝哪怕是在我們回鶻人裡也是數一數二…”領頭樂師說著說著感覺這個姓氏有點耳熟,剛才在擺弄樂器沒認出來,現在定睛一看,差點沒嚇到蹦起來。
  “賈大將軍?蟒格思…”
  一個高個子樂師不小心脫口而出,嚇的跪在地上,這讓剩下幾個樂師也不知所措起來,一同跪地。
  “哈哈,無妨無妨,某家挺喜歡蟒格思這個外號,話說你們也很厲害啊,第一次合奏也能配合的很好。”
  “行了,既然瑾玉原諒你們了,都起來吧,小子,沒想到你在西域的名頭還挺響的嘛!”
  賈琿矜持一笑。
  “哪裡哪裡,全托上皇和皇爺的福,若無二位皇爺的全力支持,哪會有如今的賈琿啊?”
  三人同時笑了起來。
  “你這小子,不會拍馬屁就不要拍了,聽的老子犯惡心,行了,回去吧,有空多來給朕彈上幾曲。朕有些乏了,皇帝,你明日再來吧!”
  說完,上皇就躺在了榻上,閉上了眼,幾息的功夫就打起呼嚕來了。
  皇帝和賈琿對視一眼,同時閃過一絲擔憂。
  自從滅元後,上皇仿佛執念已消一樣,越發的不愛動彈了,逐漸顯現出老態。
  要知道,幾年前哪怕是厲太子造反,大量兒孫被屠殺,外加大病一場都沒能讓上皇白一根頭發。
  反而滅元的消息傳到京中這不到十日的工夫,頭發竟是白了快一半了。
  麵對著這位自始自終都拿自己當自家兒孫對待的老人,賈琿甚至有點後悔把安童帶回來了。
  察覺到了賈琿若隱若現的悔意,性子一向溫良的皇帝停了下來。
  “瑾玉,無需自責啊,上皇自還是皇太子時就開始與元人交戰了,算起來已經四十年,這四十年裡,滅元成了上皇的執念。
  對上皇這等雄主來說,與其帶著不甘空活百歲,了結執念才是最重要的事,哪怕是就此死…”
  皇帝腳步一頓,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咳咳,朕什麼也沒說,你也什麼都沒聽到!”
  皇帝緊盯著賈琿的眼睛說道。
  “……是。”還能說什麼?這種事情必須爛在肚子裡。
  “行了,你也回去吧,督促一下家裡人,到月底,咱們就要出發去神都了,幾位老帥們年紀也大了,五軍都督府的搬遷工作,你也要盯緊啊!”
  “臣遵旨!隻是,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臣還有一問,不知皇爺…”
  “說來聽聽,能說的朕一定告訴你。”
  “為何要在這寒冬臘月的遷都?這麼多人拖家帶口的,運河都結冰了,萬一再碰上一場雪就更難走了…”
  “這事啊,欽天監說今年冬天雖然冷,但雪水不多,等開春再走,下起雨來道路泥濘,不好行走。
  就算是下雪了也能用爬犁,當然,最終的一點你知道是什麼嗎?”皇帝賣了個關子。
  “這…臣不知。”
  賈琿有種不好的預感。
  “最重要的是,上皇樂意!”
  “……”
  果然如此,隻能說,不愧是上皇你啊。
   五千三百字!
   然後,寫的這首歌是阿勒克什樂團的復原古回鶻語歌曲,《雲之淚》,我個人很喜歡草原風格和少數民族的音樂,有興趣的書友可以去搜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