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伯笑道：“看你們都要走，我也跟著走吧，以後得空啊，再來聽聽書。他們說了，每次趕集，都會有人在這裡說書的。” 　　王嬸看到馬老伯的挑子裡，除了一床蚊帳，還有一雙新鞋，便笑著打趣：“記得來的時候，您老還擔心錢不夠買墳帳的，怎麼現在不但買了蚊帳，連鞋都買了？” 　　馬老伯很開心，缺了兩顆牙的大嘴裂開了：“沒想到啊，這裡的蚊帳便宜，可比以前貨郎挑著來賣的價錢便宜多了，這鞋也便宜多了，把錢全花完，正好可以都買了。” 　　王五很有感觸地說道：“看來，這裡的衣物和蚊帳之類的，確實比以前我們遇到的時候都便宜不少，我家玉娃這件新衣裳，也比我原以為的，要省了好些錢。” 　　玉娃臭美地把自己衣裳扯起來：“你看。” 　　“衣服真好看，玉娃真漂亮！”王胡逗著玉娃，又伸手到懷裡掏出一塊帕子打開，從買來的兩塊麥芽糖上掰下一點，送到玉娃嘴裡，“美死你。好吃不？” 　　玉娃甜蜜地閉眼咂嘴：“好甜啊。” 　　王嬸動了心思：“當家的，買衣服省了錢，不如咱也給玉娃買塊糖吃吧？” 　　這個可以，王五便讓王胡領著大家去買糖。 　　王胡一邊走一邊說：“別的東西便宜，但他們的麥芽糖卻也不便宜，和外麵擺攤的貨郎那裡差不多。” 　　是嗎？王五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他們這裡吃的，都是從漢中運來的，路太遠不容易吧。” 　　“應該是這樣。”王胡表示贊同，又說道，“他們這裡的鐵匠活，也不知道算不算便宜。我那卷了口的鋤頭拿來請鐵匠修一下，那鐵匠直接說我的鋤頭打得不行，勸我當廢鐵當給他們，另外加了錢換了把新的。這新鋤頭確實好啊，我出了鐵匠鋪後，忍不住就往地上一刨！一鋤下去，哪知那地兒，黃土下麵就有一塊石頭，嘿！這鋤頭用力磕了石頭，口子那兒一點事都沒有，確實比我原來那把強多了。” 　　說到這裡，他有些不好意思：“我還在那想鋤頭真好呢，結果人家官兵看到了，把我說了幾句，不過倒也沒有兇我，說話還是蠻客氣的。” 　　馬老伯有話說：“他們這兒的軍爺確實都是好人啊，除了幫我把穀子挑了來，還領著我去買蚊帳買鞋，見我年紀大，又勸我到茶棚那裡去歇歇。那茶棚也是真好，有先生在那說書，沒錢買茶的，白開水隨便喝，我就趁機和著白開水，把兩飯團給咽了。” 　　王五給玉娃買了點麥芽糖，也掰一點給馬老伯吃了，又一次見到人家那蚊帳和新鞋，突然心一動，對王嬸道：“要不，咱也看看，省下的錢，夠不夠給娃買雙鞋？” 　　王嬸忙扯她衣角：“小聲點，娃現在腳上鞋還能穿，娃又長得快，買雙新鞋也穿不了幾年。” 　　幾個人又在集上轉了轉，看了看那些結實又便宜的家具，王五又買了幾塊臘魚，一家人也和馬老伯一樣，到茶棚那倒了些涼開水，就著吃了帶來的餅，便一起結伴回家了。 　　玉娃嚷著要嘗嘗臘魚的味道。王嬸嗬斥道：“那是生的，不能吃！” 　　玉娃便伸著脖子，湊到那包袱外麵用力嗅著。 　　王五把她抱起來。玉娃又道：“爹，我們明天還來趕集吧。我想學認字。” 　　王嬸又訓她：“女娃子，認了字又有什麼用？家裡不用種田吃飯了？天天趕集，就知道玩，快點長大吧！” 　　玉娃便問：“娘，我長大了，是不是可以織出，那種漂亮的，漂亮的蜀錦了？” 　　又說到這事了，王五便問王胡：“你們在集上，有沒有聽到地，他們招人去漢中種田的事？” 　　王胡回道：“聽到了，我還湊上去問了兩句，不過，我家老娘在呢，我怎麼可能去漢中？如果是單身一人，我倒有興趣去學打鐵，有一門手藝比種田強。五哥，你知道的，在關中，我就是想學打鐵，也沒有人願意教啊。” 　　王五又問馬老伯。 　　馬老伯搖頭道：“聽是聽到了，我倒沒去湊那個熱鬧。你看我這把年紀，誰會要啊？還跑到漢中去，隻怕還沒到地兒，我這把老骨頭都散架了。” 　　說的也是，王五笑了笑，確實是自己沒想到。 　　走出一段路，王服對王五道：“五哥，其實，按照我聽來的那些情況，你們一家去倒是可以。不說你學打鐵，或者將來玉兒學織錦得個好營生，單就算你們種田，應該也會比這邊強。聽說那邊的田租可比這邊低多了，以前差不多，都是十稅四，但現在人家那好像隻是十稅一，官家糧不夠的話，都會拿錢買餘糧的。” 　　見王五沒作聲，他又道： 　　“太遠了，祖墳都在這呢。”王五借口推脫，沒有把自己的那個擔憂說出來。 　　日漸西落，長興大集已經散了，軍士們忙著把收到的糧食運到城裡，找書苑 www.zhａoshuyuａn.com 各官員文吏忙著清點帳目，然後匯總交到丞相長史那裡。 　　楊儀瀏覽一番，將帳目遞給丞相諸葛亮：“今日市集，現得穀米四十又三斛之數。” 　　雖然很少，但諸葛亮覺得差不多了，畢竟今天是第一天開市，來的人少，以後會多一些的。當然，也不會增加很多，那些挑著擔子背著糧袋來的，都是當地鄉民，曹魏田稅重，他們也沒多少餘糧，重點還是那些拿糧食來換蜀錦的人。 　　楊儀又報知，疑是司馬懿派了人來要換一百匹蜀錦，然後冷笑道：“司馬懿行事果真謹慎。” 　　諸葛亮笑道：“司馬懿非曹室宗親而居高位，自不可妄圖錢財而授權柄於他人。居大將軍之位，豈是尋常金錢可得。今其尋蜀錦，亦為交結朝中眾臣之圖。漢軍之糧，需待長安及洛陽來人。” 　　楊儀又稟知今日衣帛家具等貨物交易所得，最後，嘆一口氣道：“願往漢中耕作者，僅得十三人，據信，皆為關中失地流民。” 　　諸葛亮麵帶微笑，一點都不覺得少，讓人離開故居遷往他地，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今天集市新開，遠方的人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呢，譬如當初被曹操強行遷出漢中的那些氐民，譬如因為擔心戰爭而不敢靠近五丈原的那些流民…… 　　當初，曹操兵敗遷走漢中原住民，使得昭烈皇帝僅得一無人之地，深以為憾，如今季漢又要想辦法把人遷回漢中，天道輪回？ 　　當下漢魏雙方的戰爭，不是你死我活的征伐戰，變成了搶人大戰，不知道什麼時候，司馬懿會發現這一點，但願能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