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魏軍的堅壁清野強製遷民行動，長興市集半個月內冷冷清清，不過很快又逐漸熱鬧起來，一個月之後，來趕集的人，甚至比開市那幾天的人多得多。 　　化身馬掌櫃的大將軍府從事何立，帶著兩名隨從，乘小船在長興城外渭水碼頭上了岸，抬腳走向市集。 　　他已經有了主意，今天要和那個劉書佐好好談一談，一個月包稍一萬匹蜀錦的事，他是不會答應的，那樣吃獨食，會得罪很多人，所以，還是一個月五百匹算了。 　　一個月包銷五百匹蜀錦，單價竟然比購買單匹的價錢還要高，實在是太不合理了，必須得談談。 　　奸商，坐地起價罷了，大將軍斷定絕對不會有哪家可以一個月吃下一萬匹的貨，因為那樣的話，需要運送如山的糧穀到長興城來，那樣的運糧大行動，還能瞞過執掌關中諸軍的大將軍之眼？休想！就算你在洛陽再有勢力，到了這裡，也得先和大將軍打招呼，征得大將軍支持，頒發關文。 　　這不，昨天那杜家和梁家的人，跑來向大將軍求通融，大將軍答應他們通行運送的糧食，也就隻能每月換購五百匹的樣子。 　　大將軍的意思，每家最多月銷五百匹，要避免內鬥，大家要聯合起來，有錢大家一起賺，同時一起向賣家壓價。 　　馬掌櫃來到蜀錦鋪，那裡隻有兩名軍士在值守，並沒有看到劉書佐，經詢問，劉書佐正在裡廂會客，請稍候。 　　也不知是哪家的人搶先到了，馬掌櫃也不急，如果是杜家和梁家的人，正好大家前後來壓些價，成功的概率要大一些。 　　那就等吧，馬掌櫃在原地踱步，抬眼打量四周的情況。 　　集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穿著農戶的衣裳，也不知道哪些是真正的農戶，哪些是世家的人喬裝的。 　　他眼睛瞄來瞄去，突然眼皮一跳，趕緊背過身去，對隨從吩咐道：“先跟我走。” 　　離開蜀錦鋪一段距離，他對隨從道：“你們看那邊那個灰衣男，是不是有點像右將軍從事楊喜？” 　　兩名隨從順著他目光看過去，瞅了幾眼道：“應該是，他身後還有三個人，明顯是他的隨從人員，那他肯定不是此地農戶。看他那厚嘴唇，嘴巴總是合不上的憨態，應該就是楊喜沒錯了。” 　　那楊喜從人群中穿過，帶著隨從也到了蜀錦鋪前，自然也和何立他們一樣，隻能先候著。 　　何立的隨從不禁驚呼道：“天啦，張郃竟然與敵勾連，私販蜀錦？” 　　嗯？何立和另一名隨從立即冷眼盯向他。 　　那人忙道：“我的意思是，張郃竟然沒有稟知大將軍，就自己偷偷摸摸過來買蜀錦了，太不把大將軍放在眼裡了，可恨！” 　　何立臉色緩和，輕聲道：“張郃好結交朝中筆吏，盼著人家朝中給他說好話，萬一將來修史，也可以多給他美言幾句，既然知道這裡可以買到上好蜀錦，自然也會來買一些送禮。” 　　隨從問道：“那，今日之事，要不要向大將軍稟報。” 　　何立搖頭道：“算了，如今大家都在這裡抵禦蜀軍，卻隻能乾瞪眼看著人家賴著不走，還要開集市，說起來都不好聽，朝中如果有更多的人幫關中大軍說話，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一些。” 　　隨從便問：“那，我們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正好大家一起跟蜀軍壓壓價。” 　　何立看看四周，道：“算了，還是避開的好，既然他們沒稟知大將軍，我們要是和他相認，反倒讓大家難堪。走，我們先去和那邊的書商談價。” 　　幾個人來到書店，看到許多鄉民圍在那裡，正在聽那位小先生教人看圖識字。 　　小先生經過一個月的鍛煉，明顯不會再怯場了，臉上再沒有那種羞紅，但依舊保持謙遜，很有耐心地給大家一個字一個字地詳細講解。 　　何立一行自然不需要去學認這些入門的文字，便越過眾人，卻發現主持書店的那位蜀軍書佐也不在店裡，隻好先問小先生：“我等欲大量購買典籍，煩請掌櫃。” 　　小先生答道：“先生正與客人在裡間議事，諸位貴賓請稍候。”說完，他也並沒有特意去招待這幾位貴客，繼續教那些鄉民識字。 　　又被人搶先了？這又是哪家？何立覺得今天不太走運啊。 　　那就再等等吧，他百無聊賴地拿起一本《尚書》來翻閱，順便仔細檢查這些書籍的質量。 　　才看了幾頁，後麵又有人對那小先生道：“我等欲大量購買典籍，煩請掌櫃一敘。” 　　又有人來搶圖書生意了，這又是何方神仙？何立一掉頭，頓時正好和人家近距離眼對眼： 　　何立：“楊——” 　　楊喜：“何——” 　　何立頭大，找書苑wwｗ.zhaoｓhuｙｕaｎ.cｏm 怎麼還躲不開了？我到蜀錦鋪，你跟到蜀錦鋪，我到圖書店，你也跟到圖書店，還直呼我真姓氏？ 　　算了，既然遇上了躲不開，那就大家敞開了談，先自己人商量好，待會兒一致對外，狠狠殺價！ 　　他一把摟住楊喜：“竟與老友相遇於此，人生幸事，何不挪步，暢述別情？” 　　倆人很熱情地搭著肩，帶著隨從走到場外偏僻處。 　　何立：“在下馬某，小店掌櫃。” 　　楊喜一聽就明白了：“敝姓王，洛陽書販。” 　　何立道：“適才親見，王掌櫃求購蜀錦。” 　　楊喜一點都不尷尬：“馬掌櫃必欲蜀錦與典籍兼得。” 　　彼此彼此，何立也不囉嗦，問楊喜：“可知書價幾何？” 　　楊喜咬牙道：“有所耳聞。葛賊，奸商也！豈有購一冊價廉，百冊千冊反需加價三成之理！” 　　何立便問：“君待若何？” 　　楊喜一揮手：“奸商！坐地起價，唯利是圖，豈可坐應，必欲說之，若待如此，將嚴查來往人員，使其市集無人得往。” 　　別說得這麼嚇人啊，人家可不怕你嚇，何立勸道：“吾等共赴之，以一家之名，兼眾家之數，共得幾千，往說之，以得惠購。” 　　這個可以，楊喜自然歡心，如此一來，增加了談價籌碼，又免了沒有和大將軍通氣私自來購貨的麻煩。 　　那就趕快行動吧，倆人轉身，一起往書店去，順便看看是誰在裡麵談價，要是自己人，更要聯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