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龔澤坐在船頭，一雙眼睛緊盯著前方，不時伸手抹一把濺到臉上的浪花，甩甩頭。 　　“向左！”他大喊一聲，指揮身後的軍士揮槳把船頭向左偏，避開前方落水的漢軍。 　　激流飛渡，前方的船隻可能是因為遇上漩渦，軍士操作不協調，整個船打著轉掉了個頭，船身傾斜，有兩名軍士沒把握住，從船上跌入江中。 　　船飛快擦著那名落水軍士身邊飛過，龔澤沒有去管落水的人，依舊緊盯著自家的船頭。 　　落水的軍士也不慌張，本身就水性及好，身上綁著的竹筒又讓他得以浮在水麵，當下拉緊扣在腰間的安全繩，在船上軍士的協助下，奮力向快速下行的船隻靠近。 　　還沒等他重新爬到船上，那邊拽著安全繩的軍士又喊了起來：“下潛！” 　　他立即不加思索地騰手把胸口繩扣一拉，身子便潛入水中，頓時感覺有東西快速撞上了繩索連著的竹筒。 　　安全繩拉著他靠近船身，他冒出頭來，船上軍士伸手助他上了船。 　　拉他上船的軍士，也並沒有向他解釋剛才為什麼叫他下潛，那是因為後麵又有一艘快船失控，直向著他撞了過來，近在咫尺間，兩船軍士都伸出船槳，互相抵住船身，才避免了兩船相撞。 　　落水軍士上了船，立即又將捆綁竹筒的繩扣在胸前扣好，看看此處江麵狹窄，浪花飛濺水速極快，一時船隻之間的距離不受控製地拉近了。 　　龔澤依舊專注地觀察自身船隻的航行，又大喊道：“急灣右轉！” 　　後麵船身左側的軍士立即用力揮動船槳劃水，而右側的軍士，則緊握船槳探出水麵，盯著前方似乎就要迎麵撲來的崖壁，隨進準備伸槳觸頂石崖，以防船隻撞上去。 　　船身擦著石壁轉過彎來，卻在水流漩渦作用下，一下子掉了個頭。 　　本來緊盯著前方的龔澤，趕緊喊一聲：“後！” 　　一直在船尾緊盯著身後的什長，也跟著同時喊了一聲：“後！” 　　這一聲喊，就是提醒劃槳的軍士，現在船身掉過頭了，船頭變成了船尾，船尾成了船頭。 　　本來麵朝下遊方向用力劃槳的軍士，立即停止動作，而本來麵對船尾持槳靜候的四名軍士，則立即將船槳伸入水中，兩側同時劃動。 　　經過一番奮力搏擊，船隻從狹窄峭壁間沖出，前方雖然兩邊依然是高山，但山與山之間距離遠了些，坡度緩了些，江中水流也得以慢了些許。 　　前行一段，龔澤感覺眼睛盯著水花看，都要看花了，四肢和腰也覺得有些酸了，眼看著沒有明顯的大漩渦了，船隻應該不會快速打轉了，決定休息一下，補充體力。 　　所謂的休息，也就是一半的軍士劃船，雖然力度可以輕些，伸著水勢就行。另一半軍士，則安心放下船槳，拿起船中的兩個竹筒，抽出短刀，把那上麵的膠封給拆了，撬開扣著的竹片，從裡麵倒出一些肉乾來，就著江水開始進餐。 　　這樣的肉乾，每艘船都有配備，都裝在膠封的竹筒裡，現在連續激流行舟兩個時辰了，急需補充體力。 　　龔澤現在是算坐在船尾了，接過肉乾放進嘴裡撕咬，看著後方不斷從深穀湧出的漢軍快舟，轉過頭對大家道：“過了這段峽穀，應該接近西城縣城了，大家抓緊時間用餐。” 　　大家狼吞虎咽，很快就把兩竹筒肉乾魚乾吃了個乾凈，喘口氣，把船掉過頭來，讓另外一半軍士進餐，自己則繼續用力劃槳。 　　水急舟疾，船隊很快抵達西城縣城，看著岸邊列隊整齊的漢家軍隊，又看到江中已經有人標示水中暗樁的位置，眾軍士頓時齊聲高呼，劃槳的雙手更用力了。 　　岸上，吳班所部眾軍，看著飛馳而過的漢家船隊，也是高聲回應：“天佑大漢！所戰必克！” 　　西城城頭，梁先的臉都白了，這麼湍急的江水，那麼多兇險的狹穀，你們這麼小的船，還劃得這麼快，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龔澤船隊繼續順江疾行，黃昏時分，前方江麵又變得開闊一些，而且左側有一處淺灘，布滿了大大小小的亂石，雜草叢生。 　　這裡有一條小河匯入漢水，兩水交匯，河麵較寬，又值前方有一個大轉彎，所以這處淺灘麵積還比較大。 　　龔澤掃視岸邊，看到那裡停著兩艘小漁船，船頭搭了兩根竹桿，上麵掛著兩件一模一樣的衣服。 　　龔澤下令全體減速，往那兩艘漁船靠過去。 　　船艙裡有人探出頭來，看著大隊與平常船隻不同的快舟，便走了出來，伸直了腰，朝這邊招手。 　　船隻靠近，那人站在船頭，對龔澤道：“奉將軍張嶷之命，在此恭候大軍！” 　　龔澤就順著問一聲：“張將軍身在何處？” 　　那人回道：“張將軍已在丹江口，等待大軍多時。” 　　他轉過身，指著這片淺灘道：“這塊石灘可以供大軍歇息，那條小河，可以停泊船隻，水流較緩。” 　　於是船隊紛紛靠岸，軍士們拿出繩索，到岸邊尋樹樁或者石頭，找書苑www.zhaoshuｙuａn.coｍ 把船固定在岸邊，或泊入支流小河，然後紛紛從船上膠封的漆木箱裡，把薄帳拿出來支開，拿件乾爽衣裳換上，把身上濕透的衣服或掛到樹枝，或攤在石上，取了現成的肉乾勿匆嚼幾口，便東倒西歪的紛紛入睡了。 　　實在是太累了，也沒有人會給他們做熱飯熱菜，他們也不會願意等。 　　工城郎孫銀走過來，捂著肚子，麵色不太好。 　　龔澤忙迎上去：“怎麼了，病了？” 　　孫銀苦笑一聲：“船技不好，一天翻船落水三回，漢江水灌飽了。” 　　龔澤裂開嘴，控製自己不笑出聲，隻道：“光喝水喝飽可不行，趕緊吃些肉乾補充體力，幸好今天不用築城。” 　　孫銀接過肉乾搖搖頭：“還算命大，沒有把頭撞上山崖暗礁。” 　　他朝四下望望：“你我二人，統率快舟兩百艘，這看上去，好像差了不少啊。” 　　龔澤道：“這一路兇險艱苦，當然會有不少掉隊的，隻要不是折了命就好，眼看天色晚了，他們自會尋地方休息，後續自行趕上來就行。” 　　孫銀又問：“此處，應該離錫縣城不遠了吧？” 　　此前守候在此的那名軍士上前稟道：“是的，離錫縣縣城約五十裡。” 　　孫銀便感慨道：“今日疾馳七百裡，行程過半，看來明天日落時分，可以趕到丹江口了。” 　　考慮到大家都累壞了，龔澤安排了二十四班崗哨人員警戒，每半個時辰就換人，免得他們值哨的時候就睡著了。 　　江邊，三艘船上安排了燈火，兩明一暗，接應著後麵趕來的船隊。